四月的模拟考像场突如其来的阵雨，把整个年级都浇得紧绷起来。早读课的教室里，背书声此起彼伏，像无数根绷紧的弦，许砚知盯着历史课本上的“新文化运动”，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陆时亦昨天划的物理重点——左手定则，磁感线垂直掌心，四指指向电流方向。
“别发呆了，”陈佳佳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待会儿就要考语文了，赶紧看看古诗文默写，你上次还把‘长风破浪会有时’写成‘长风万里送秋雁’呢。”
许砚知回过神，慌忙翻到古诗文那页，指尖在“直挂云帆济沧海”下面划了道横线。眼角的余光瞥见陆时亦正低头看着语文笔记，眉头微蹙，像在跟某个生僻字较劲。她突然想起自己给他的历史重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
第一遍预备铃响起时，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草稿纸的轻响。许砚知深吸一口气，从笔袋里拿出准考证，却掉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是陆时亦的字迹：“语文默写别写错字，物理大题先写公式，我在考场外等你。”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在给她打气。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纸条塞进橡皮下面，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他连她总写错字的毛病都记着。抬头时，正好看到陆时亦从对面考场探出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半秒，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然后迅速缩了回去，耳根红得像被晨光染过。
语文考试的铃声响起时，许砚知握着笔的手有点抖，看到作文题“那一刻的绽放”，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画面，是圣诞联欢会他弹吉他时的侧脸，是雪地里他说“我喜欢你”时的认真，是梧桐树下他把暖手宝塞给她的慌张。
笔尖在纸上划过，她没写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写了初春的梧桐芽，写了共享的耳机，写了保温袋里的三明治，写了那个藏在笔袋里的、画着笑脸的纸条。最后一句她写道：“有些绽放，不需要轰轰烈烈，就像他眼里的光，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悄悄亮着。”
考完语文走出考场，陆时亦站在走廊的窗边，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看到她过来，把其中一瓶递过来，瓶盖已经拧松了：“考得怎么样？作文没跑题吧？”
“应该没有。”许砚知接过水，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你呢？古诗默写会写吗？”
“会写‘长风破浪会有时’，”他看着她，眼里带着点狡黠的笑，“特意记了，怕写错。”
许砚知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像被他戳中了心事，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就知道笑我。”
他没躲，任由她推了一下，肩膀碰到一起的瞬间，两人像触电似的同时往旁边挪了挪，然后相视一笑，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走廊里人来人往，有人抱着复习资料匆匆跑过，有人在讨论刚结束的考试，只有他们站在窗边，沐浴着四月的阳光，把短暂的空隙，过成了偷来的甜。
下午考物理时，许砚知的手心冒出细汗。拿到试卷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想起陆时亦写的“先写公式”，果然镇定了不少。看到最后一道电磁场大题时，她的眼睛亮了——正是他反复给她讲的那道，用“绕圈跑”比喻过的模型。
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划过，受力分析图、公式、代入数据，步骤清晰得像他画的那样。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时，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十分钟才交卷。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对面的考场，想象着他解题时的样子，嘴角悄悄弯了起来。
交卷铃声响起时，她把一张纸条塞进了笔袋——不是给他的，是给自己的，上面写着：“物理好像没那么难，下次争取八十分。”
走出考场时，陆时亦已经等在楼下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她的历史笔记本。“这道题，”他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五四运动的意义”，“我还是记不住，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很清晰。许砚知接过笔记本，认真地讲着，看着他点头的样子，突然觉得，模拟考的意义，不止于分数本身，更在于他们能借着讨论题目的由头，在紧张的日子里，找到彼此的温度。
“记不住也没关系，”讲完后，她合上书，看着他，眼里带着点笑意，“反正离高考还有时间，我可以天天讲给你听。”
“好啊。”他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那你的物理，我也天天讲给你听，讲到你考八十分为止。”
模拟考的铃声还在校园里回荡，像在催促着什么。但他们好像都不着急，就像知道夏天总会来，蝉鸣总会起一样，他们相信，只要一步一步往前走，那些关于分数的约定，那些藏在笔袋里的纸条，那些走廊里的相视一笑，总会在未来的某天，结出甜甜的果。
梧桐树下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许砚知看着陆时亦低头看笔记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四月，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连枯燥的模拟考，都变得有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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