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起

回到寝殿，萧晟摔碎了案上茶具。暗卫战战兢兢跪报："吴公子在角门等了一夜..."

"让他..."萧晟抓起佩剑又重重放下，"...送碗姜汤去。"

窗外雨打芭蕉，他凝视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十年来步步为营，竟在此刻生出几分荒唐的犹豫。

“殿下，黑影没有再出现了，无期刑部侍郎一职已经恢复”

三更梆子响过，刑部衙门的偏门被轻轻叩响。无期正在灯下批阅卷宗，听到侍卫通传时笔尖一顿："三殿下？"

萧晟披着件普通侍卫的斗篷，发梢还滴着夜雨。他站在檐下阴影里，嗓音沙哑："...帮我。"

无期挑眉——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听这位骄傲的皇子说"帮"字。

此时暗卫走了进来，附身在无期耳边低语。

"劫狱？"无期指尖轻叩案几，"那个小渔夫倒是胆大。"

萧晟已经走了进来坐在了无期的对面，他什么也没听见。

他盯着茶水中沉浮的茶叶："我要他们都安全。"

"凭什么？"无期忽然推过一碟桂花糕，"尝尝。"

萧晟抬眸，正对上无期意味深长的目光："你想要什么？"

无期笑了笑：“还没想好，日后再说。不过我得先跟你说一件不好的消息，吴小衍大概已经被太子抓到了。”

夜雨如注，他在回去的路上想起少年昨日在溪边说的话："殿下要是哪天不当皇子了，我就教您钓鱼..."

第二天，无期只道：“要从太子眼皮底下救人还不打草惊蛇，就只能靠我，李侍卫，还有三殿下了”

无期将浣衣局地图在烛火上轻轻一烤，隐藏的路线逐渐显现："子时三刻，守卫换岗有半刻钟空隙。"

萧晟指尖划过图纸："李侍卫负责浣衣局，我接应小衍。"

李少芜默默点头，将三枚银针别在袖口——针尖淬了李少芜自制的能让人昏睡三个时辰的"醉仙散"。

李少芜如一片落叶飘入院墙。两名守卫正打着哈欠，忽闻一阵桂花香飘过，便软绵绵地倒下。他利落地接住即将落地的灯笼，轻轻推开阿秀的房门。

"别出声。"他将一套太监服饰递过去，"跟我走。"

萧晟隐在梧桐树影里，看着巡逻侍卫走过，指尖弹出一粒石子。吴小衍闻声探头，被他一把揽住腰身带过墙头。

"殿下！阿秀她——"

"李侍卫去救了。"

无期站在御花园的暗渠边，看着两路人马准时在预定地点汇合。他掀开伪装的井盖："从此处直通宫外护城河。"

李少芜突然按住阿秀的肩膀："闭气。"带着她潜入水道。萧晟将一颗夜明珠塞进吴小衍口中，紧随其后。

当追兵赶到暗渠时，只找到几件泡湿的太监服漂在水面。而真正的四人，早已通过无期提前挖通的支流，出现在城南一间不起眼的茶楼里。

无期点燃特制的香粉，消除众人身上的水汽痕迹："三日内不要生火，免得烟囱暴露行踪。"

李少芜默默递上干爽的衣物，又掏出油纸包的桂花糕——居然半点没湿。

萧晟看着狼吞虎咽的吴小衍，突然道："多谢。"

太子看着空空如也的两处囚室，竟露出一丝笑意："有意思。"他摩挲着捡到的半片桂花瓣，“看来本宫小瞧了他们。”

三更梆子敲过两遍，城南茶楼二层仍亮着一点昏黄。无期拨弄着炉中银炭，青瓷茶壶嘴吐出袅袅白雾。

"李侍卫的醉仙散倒是好用。"萧晟摩挲着茶盏，目光扫过里间熟睡的吴小衍，"那两个守卫倒地时，连灯笼都没晃一下。"

李少芜正用软布擦拭银针，闻言头也不抬："三文钱一包。"

无期忽然倾身："下官实在好奇，殿下与那渔家子..."指尖在两人之间比划，"怎就发展到能让你夜闯刑部的地步？"

萧晟面色一沉："胡说什么？本殿只是..."

"只是惜才？"无期截过话头，笑得意味深长，"就像李侍卫'惜'他那盒桂花糕？"

李少芜擦针的手一顿。

"他不过是个懂水性的。"萧晟拂袖起身，"今日若换作王府任何一个侍卫..."

"可王府侍卫不会在您批奏折时，"无期慢悠悠道，"偷偷在砚台边放野山楂。"

窗棂透进的月光里，萧晟耳根微不可察地红了。

"殿下可知，"无期忽然正色，"今夜过后，太子必会..."

"本殿自有计较。"萧晟冷声打断，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里间——吴小衍翻了个身，露出被镣铐磨破的手腕。

李少芜默默递上金疮药："三文钱。"

天边泛起蟹壳青时，吴小衍迷迷糊糊睁眼，发现身上盖着件陌生外袍。转头看见萧晟支额假寐的侧脸，晨露凝在他低垂的睫毛上。

少年蹑手蹑脚凑近，突然被攥住手腕。

"再睡半个时辰。"萧晟仍闭着眼。

窗外，无期饿了向李少芜讨吃的，李少芜递给他一小块桂花糕，无期常了一口，不爱吃甜食的他竟觉得还不错，“还有吗？”

"没了。"李少芜淡然道，"最后一块给了阿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