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邮综合服务站,艳阳高照,活脱脱的似开屏孔雀,千娇百媚的很。如果可能,周深是万万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的。
他手头是半瓶没喝完的脉动以及一把收起来作为“拄拐”的伞。他远远便瞧见透明玻璃门内有许多没堆放好的快递。到近处时,门己然锁住。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要买水解渴,顺便向超市老板问问路,老板边端着饭碗边很热情的指了方向。不过,他也提醒了周深,取快递的地方大概六点(晚上)关门。
很显然,他没能六点前赶到。沮丧的神情倒映在玻璃门上。同时,周深透过玻璃发现了一个背影,其实方才好像就在这里,不过周深“娶”快递心切,选择性忽略他罢了。
对方坐在石阶上,悠闲的摸着小狗。周深累得很,随即从他身旁的干净处坐下。周深默默观察着两只小狗,一只毛卷卷,略显潦草;一只毛顺顺,看着活泼。它们长得却很像,都是黑白相间。他也想摸,奈何小狗们拒不配合,每次手心将近时,它们总能顺势躲去。反观这脸圆圆的小胖,小狗见到他犹如见了心系的母亲,不停地摇曳尾巴。
周深不服气的打量小胖和小胖的撸狗大法。倏忽间,一只小小狗在周深眼底窜掇,世风日下,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引诱!周深誓必要“以大欺小”!
小小狗很聪明,轻松躲入堆叠砖块的缝隙间,周深的动作不免像掏鸟窝(虽说他没掏过),他手臂向前抻,而后小小狗又灵活从另一边逃去了。
周深原地休息了一会,再抬眼,小胖已经在他面前站着,拎着小小狗的后脖颈。
“给你。”
周深顿了顿,接过了小小狗,“谢……谢谢。”
此处人家鲜少,零零碎碎的。一个大叔来回穿梭在停车场的空地间,眼睛时不时瞟的两人。周深认为擅自领走狗的行为不甚好,于是询问大权,是否是他的狗。他摇了摇头,紧接着补充一句:“喜欢这狗就拿走吧,都是流浪狗。”
周深欢欣雀跃,随处在周遭捡了个拆掉的旁人丢弃的快递纸箱,担心舒适度,又往里面塞几块泡沫板。一个小小的“收容所”应运而生。
夕阳无限好,一人一狗踏上回家之旅。忽而周深顿在原地,扭头向后看,才消磨了疑虑。
“小胖?你怎么……?”
“我家也这个方向。”
两人对话完毕,相顾无言。还是周深破的冰
“那个,能不能帮我撑个伞,我担心小狗中暑。”
小胖接过漆黑的大伞没有说话,帮周深挡着太阳。起初,周深比那些个白花花又悠闲的鸽子快得多,小胖则如随处可见,充满水生调的青砖黛瓦,不紧不慢。
红日的势头正往熄灭靠近,黑幕快降临了。小小狗探着脑袋,向树林望去,知了的鸣叫声不免吵闹。
“我们还一个方向吗?”
“嗯。”
“我们该不会是一个地方吧!”
言语间,确认了,的确是。
“我才回老家没多久,认识的人不多。”
“所以……太好了,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了!”
“小胖,你叫什么名字?”
他答,“周浅。”
“真巧,我叫周深。”
他们分别后,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周深满脸笑意,将小小狗抱出来给奶奶看,可迎来的不是同等的包容,而是舍弃。奶奶神色骤变,厉声道立马把小小狗丢掉。
周深不敢忤逆奶奶,也舍不得丢掉它。他已经取好名字了,它和它的兄弟姐妹们黑白相间,所以叫奥利奥。周深在院子外面磨蹭了半天,实在没有法子,去敲响了周浅家的房门。(他们离得很近)
水稻浅显生在田地里,侧边的玉米地连成一片片,丛丛的玉米杆里总能凭一点空,留个狭口供孩童作为“秘密基地”。
“让它在这里将就一个晚上吧。”小胖说。
“它会不会被欺负啊……”
“如果你说的欺负是被蚊虫叮的话,那肯定。”
“噢噢,奥利奥你好好待着,我明天带你回家。”
“你打算带它去哪?”小胖双手抱臂。
“没想好,刚刚在给小狗画大饼。”
“……交给我养吧,反正我一个人。”
“真的吗?”
“真的。”
周深忍不住抱住周浅,笑得合不拢嘴。
“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那段时日无比充盈,每天都有盼头。可周深的奶奶病得严重了,周深只得寸步不离的照顾。可奶奶年事已高,噩耗还是袭来。
就这样,周深的大伯接他走。连一声告别都没有,他离开了乡下。那年他十岁。
恢宏的大厦,周深的大伯请他吃了一顿饭。
中古风的台灯,它矜贵的淡黄揽过餐品,大伯像瞧出周深的拘谨,笑着举起酒杯。
梨汁在周深手里,相碰,差些湿了桌布。
“深啊, 你再想想,我和你伯母打心底更想收养你的。”
“ 谢谢大伯,我真的有能力照顾好我自己。还请……收养我的弟弟。”
他不由遐想,如果周星星没赌气,他也能试试这的佳肴。
大伯抬手望表,“深啊,你慢慢吃哈,账已经结过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家中,“英啊,我知道你想要健康的孩子,哎……这残缺的玉也是玉。”大伯观赏着游鱼戏水。
“病秧子一个,有什么价值?”伯母低下头,对她新做的指甲很满意。
周深轻车熟路的把食物放下,而后敲敲门。这上了锁的房间内,基本不会有回应。(且最近吵嘴,回应机率更为渺茫)。
反正,他习惯了。他也习惯了。也许也称得哥哥弟弟的,一种“交流”。
可,门,毫无征兆,开了。
皎皎之月总得重见天光。白至雪的头发、皮肤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踱步。他神情倦怠,
“周深,你觉得我应该要感谢你吗?”
“……星星,这是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做法了。”周深又接着说,
“你的想法,绝对不可以。”
“我不去……”周星星轻飘的扔下这句话。
“周浅,你必须去!”
门,蓦地,关了。
周深不解,为什么矛盾激化了。为什么周星星不愿去,还说什么只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父母为了帮周星星凑够医药费,不停奔波、北漂。周深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才自告去同奶奶住。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周浅没有一个好父亲,打小时候父亲就不见了,也许是逃到哪个地方,也可能是死了。
反正都说他爹是混黑sh的。
反正,妈妈就是被他害死的。
反正,他不在乎。甚至是有种别样的感觉。
要是他没有早早生下他一走了之。他就不会在学校遭遇种种。
要不是吃了一堆含激素的药,他也不至长得这么恶心……
那些人美其名曰: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们提前教训他,防止他捞偏门,越走越偏。
他无比期待黄昏日落时,每每回家外婆愿意给他做饭,他心底是开心的。只有那时,他才敢多吃些。
但是他还是要佯装成那副不痛不痒的表情,他不敢说,不是怕疼,而是怕外婆心疼。
乡下蚊虫多如麻,花露水的气味没入鼻腔,却仍没止住瘙痒。电扇越转越慢,彻底坏死。
扇,忽如一夜春风来,为他扇着凉爽的风。
其实那夜,他没有睡着,两行清眼不自觉滑过脸颊。
他这种坏孩子,不就该挨打,不就该理所当然的承受一切吗?没成想,外婆以爱为他抵挡万难。
可外婆如那老旧的电扇一样,越转越慢,渐渐地转不动了,再也无法在他身边。
认识周深前,他的朋友只有小动物。
认识周深后,他终于有寄托。
但周深也离他远去了。
奥利奥似乎感觉到周浅的悲伤,贴在他的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