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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农看着自己卷刃的锄头，又看看躺在地上、鼻尖前仿佛焊了堵空气墙的苏念。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从煞白变成酱紫，最后又憋成了猪肝色。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憋不出一个字。
那眼神，混杂着“见了鬼”的惊恐、“替天行道”失败的憋屈，还有一丝丝对锄头质量的怀疑。
最终，老农狠狠一跺脚，扛着他那卷了刃的“正义之锄”，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旁边的苞米地，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只留下几片被踩倒的苞米叶子在风中凌乱。
“呼……”苏念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一松，全身的剧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这狗系统……副作用是嘴租出去了……但没租脑子啊……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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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鼻尖闻到的不是土腥味，而是一股淡淡的、带着点霉味的草药香。
苏念娇动了动眼皮，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土炕上，身上盖着一床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的粗布被子。屋子很小，光线昏暗，泥巴糊的墙，屋顶还漏了几处光。
“醒了？”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
苏念娇偏过头，看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书生，正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书生眉目清秀，看着挺斯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姑娘，你醒了就好。在下李青书，在村口发现你重伤昏迷，就把你带回来了。”李青书把碗递过来，里面是黑乎乎的汤药，“来，先把药喝了，对你的伤有好处。”
他的声音温和，眼神真诚，活脱脱一个古道热肠、救死扶伤的模范书生。
要是没有那个该死的“不能说谎”补丁带来的、对“伪善”气息近乎雷达般的敏感，以及鼻子里闻到的、那碗黑乎乎汤药底下隐藏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点甜腻的怪味儿……苏念娇差点就信了！
这味儿……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苏念娇脑子里瞬间拉响一级警报！她可是看过无数狗血武侠剧的现代人！这桥段她熟啊！表面温良恭俭让，背地里下毒没商量的白切黑！
她没接碗，只是虚弱地掀了掀眼皮，看着李青书，有气无力地问：“李……李公子？多谢救命之恩……这药……很贵吧？”
李青书笑容温和依旧，眼神却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姑娘不必挂心，几味寻常草药罢了，不值几个钱。快趁热喝了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说着，又把碗往前送了送，那姿态，殷切得有点过分。
【警告！检测到伪善目标！目标正试图对宿主进行物理/化学层面侵害！】
脑子里那个破锣嗓子系统突然蹦出来刷存在感。
【物品分析：碗中液体主要成分为：普通疗伤草药汁液（含量60%），清水（含量30%），‘七步断肠散’（含量9.999%）。作用：服下后一炷香内肠穿肚烂，神仙难救。伪善判定：成立！物理/化学免疫力场已自动覆盖宿主消化系统！】
苏念娇：“……”七步断肠散？！含量9.999%？这狗系统分析得要不要这么精确？！还自动覆盖消化系统？意思是这毒药喝下去，在她肚子里直接变白开水？
她看着李青书那温良无害的脸，再看看那碗“加料”的毒药汤，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上来了！
靠北啦！刚躲过锄头糊脸，又来个笑里藏刀下毒药？这江湖还有没有点阳间操作了？！原主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连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书生都要弄死你？！
李青书见她迟迟不接，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和煦，甚至带上了点担忧：“姑娘？可是伤口疼得厉害？快喝了药，止疼的。”
止疼？止你个大头鬼！是直接送我去见阎王止疼吧！
苏念娇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只能努力挤出一点感激（主要是疼的）。她颤巍巍地伸出手，作势要去接碗。
就在李青书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以为得逞的瞬间——
苏念娇的手“啪”地一下，没去碰碗，反而一把抓住了李青书端着碗的手腕！
李青书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差点把碗摔了：“姑……姑娘？”
苏念娇抓着他的手腕，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双因为重伤失血而显得有些暗淡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直白？
在“不能说谎”补丁的强制驱动下，在“老子刚活下来你又想弄死我”的滔天怒火加持下，苏念娇的嘴，再次脱离了大脑的管控，开始自由飞翔！
“李公子，”她声音虚弱，但吐字清晰，语速贼快，跟开了二倍速似的，“药，我就不喝了。”
李青书脸色微变，强笑道：“姑娘这是何意？良药苦口……”
“苦不苦我不知道，”苏念娇打断他，抓着他手腕的手指用力（虽然没啥力气，但气势到位），“我就问你，这碗里除了治伤的草根树皮，是不是还加了点别的东西？比如……闻着有点甜丝丝的、名字挺吓人的‘七步断肠散’？”
轰！
李青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雷劈中！
瞳孔猛地收缩，端着碗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几滴黑色的药汁溅了出来，落在破旧的炕席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冒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白烟。
“你……你胡说什么！”李青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惊慌和色厉内荏，“什么七步断肠散！我一片好心……”
“好心？”苏念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虚弱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李公子，你这‘好心’成本挺高啊？‘七步断肠散’可不便宜吧？省城‘回春堂’买的？二两银子一包？啧，真舍得下本钱。”
李青书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看苏念娇的眼神如同见了鬼魅！她怎么知道？！连在哪买的、多少钱都知道？！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他声音都变调了，想挣脱手腕，却发现这个看起来只剩一口气的“妖女”，手劲竟然还不小。
“我当然是人了，”苏念娇喘了口气，感觉脑子有点晕，但嘴还在高速运转，“就是鼻子灵了点，脑子清醒了点。
还有……”她顿了顿，看着李青书那惊恐万状的脸，脑子里那个“不能说谎”的补丁，加上对伪善者的天然雷达，让她捕捉到了对方情绪剧烈波动下，一丝更深层、更隐秘的恐惧。
一个大胆的、极其荒谬的猜测，如同闪电般划过苏念娇的脑海。
她盯着李青书，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更深了，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看透一切的语气，慢悠悠地（对她来说）补上了最后一刀：
“李公子，你这么急着弄死我……是不是怕我醒了，把你和村西头王屠夫家那个脸上有块胎记的闺女……哦，就是村长家那个定了亲、下个月就要嫁去镇上的宝贝女儿……半夜在后山苞米地里私会的事儿……给抖搂出来啊？”
轰隆！！！
如果说刚才“七步断肠散”是晴天霹雳，那苏念娇这句话，简直就是把李青书直接扔进了十八层地狱！
李青书整个人彻底石化！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得如同死人！
端着药碗的手再也拿捏不住，“哐当”一声，粗陶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碗加了料的“爱心毒药汤”泼了一地，滋滋作响，冒出更多白烟，散发出更浓的甜腻怪味。
他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指着苏念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破风箱在漏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羞愤和难以置信！
完了！全完了！这个妖女……她怎么会知道？！苞米地……胎记……下个月出嫁……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比他自己记得还清楚！
苏念娇看着李青书这副魂飞魄散、彻底崩溃的模样，心里也直犯嘀咕：卧槽？我瞎蒙的！真蒙对了？！这“不能说谎”补丁自带八卦雷达功能？还是这伪君子脸上就写着“我偷情”三个大字？
不过，看着地上那滩滋滋冒烟的毒药，再看看李青书那副见了鬼、恨不得原地去世的表情，苏念娇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大半。
她虚弱地往后一靠，闭上眼睛，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啊！世界清净了！
这江湖……真他娘的刺激！保命全靠一张……不能撒谎的破嘴？行吧，能用就行！
至于地上那个抖得像帕金森晚期的李书生？还有他和村长女儿不得不说的苞米地故事？
关她屁事！她现在只想……再睡一觉！累死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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