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宇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只从地底伸出的手苍白浮肿,指甲漆黑如墨,正缓慢而坚定地扒开周围的泥土。腐臭的气息像有形之物般缠绕上来,令他胃部痉挛,几乎要呕吐。
"退后!"张道士一把拽住冯大宇的衣领,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剑。剑身刻满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地面剧烈震动,裂缝如蛛网般扩散。冯大宇踉跄着后退,突然感到脚踝一紧——另一只腐烂的手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了他!
"啊——!"冯大宇的惨叫划破夜空。那只手的触感湿冷粘腻,仿佛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更可怕的是,被触碰的皮肤立刻泛起青紫色,迅速向小腿蔓延。
张道士箭步上前,铜钱剑狠狠斩下。"铮"的一声金属碰撞响,那只手竟毫发无损,反而抓得更紧。冯大宇感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孽障!"张道士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剑刃上。铜钱剑顿时泛起红光,再次斩落时,腐手终于松开,缩回地底前还狠狠抠走了冯大宇一块皮肉。
冯大宇瘫软在地,小腿上五个血洞正汩汩流出黑血。更糟的是,他发现自己吐出的气息在月光下呈现诡异的灰白色——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尸气"。
"她比我想象的更强。"张道士面色凝重,迅速用朱砂在冯大宇伤口周围画下符咒,"八十年的怨气,加上你前世欠她的债..."
"我前世真的...害死了她?"冯大宇声音嘶哑。
张道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布袋中取出一面八卦镜对准裂缝。镜中映出的不是月光下的荒野,而是一间昏暗的厢房——年轻的柳如烟被绑在雕花木床上,周老爷手持铜镜站在床边,管家(那张与冯大宇酷似的脸)正往她嘴里灌某种黑色液体。
"看见了吗?"张道士声音低沉,"那不是普通铜镜,是'阴阳照骨镜',能照出人前世罪孽。周老爷信轮回,他怀疑柳如烟是前世害死他爱妾的仇人转世。"
画面突变:柳如烟被灌药后浑身抽搐,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周老爷亢奋地大喊:"果然是你!这'显形汤'让你现了原形!"
冯大宇浑身发抖。现在他明白了——柳如烟完全是无辜的,周老爷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变态欲望的借口。而管家...那个长得像自己的男人,正是帮凶。
"啊——!"
一声凄厉的尖啸从地底传来,整片山坡的泥土如沸水般翻涌。裂缝中伸出数十只腐烂手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尸臭。张道士脸色大变:"不好!她吸收了地脉阴气,要成'地缚煞'了!"
一道白影从裂缝中缓缓升起——柳如烟的上半身已经浮出地面。她的长发沾满泥浆,脸上皮肤大片脱落,露出下面发黑的肌肉。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浑浊的白色,却死死"盯"着冯大宇。
"负心人..."她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嘶吼,"你骗我喝下毒药...活埋我时还笑着说...说这是报应..."
冯大宇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管家偷偷调换药材,让显形汤变成剧毒;
——他在柳如烟棺材上钉入七根桃木钉;
——他对着将死的女人冷笑:"下辈子别多管闲事..."
"想起来了?"柳如烟的身体完全爬出地面,腐烂的嫁衣滴着黑水,"这一世...我要你尝尝被活埋的滋味..."
她猛地抬手,方圆十米的泥土突然活物般蠕动,形成数十条泥蛇朝冯大宇扑来!张道士掷出八张符纸,在空中燃成火墙暂时阻挡。
"用你的血涂在镜子上!"老道士大吼,"快!"
冯大宇掏出那面最大的镜子碎片,咬牙用指甲划破手腕。鲜血滴在镜面的瞬间,柳如烟发出痛苦的嚎叫——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现在的腐尸模样,而是生前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
"柳姑娘!"冯大宇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喊,"害死你的是周老爷和管家!我只是...只是管家的转世!"
泥蛇攻势稍缓。柳如烟歪着头,腐烂的脸上浮现困惑。冯大宇趁机继续喊道:"我愿意替你收敛遗骨,超度亡魂!你...你不该被困在这里八十年啊!"
最后一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柳如烟突然抱住头,发出非人的尖啸。她的身体开始崩解,腐烂的皮肉一块块脱落,露出下面森森白骨。更可怕的是,每块掉落的腐肉都变成黑色甲虫,潮水般向冯大宇爬来!
张道士趁机布下七星阵,七盏油灯在地面摆成北斗形状。他拽过冯大宇,将一面铜锣塞到他手里:"敲锣!喊她的全名和生辰!"
冯大宇拼命回忆镜中看过的信息,抡起锣锤:"柳如烟!光绪二十七年五月初五生!"
"铛——"
铜锣声在夜空中炸响,所有甲虫同时僵住。柳如烟的骷髅架子剧烈颤抖,颌骨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继续敲!"张道士点燃三炷香插在阵眼,"把她引到阵里来!"
"铛!铛!铛!"
每一声锣响都让柳如烟向七星阵靠近一步。当她完全踏入阵中的刹那,七盏油灯的火苗突然蹿到三尺高,形成火焰牢笼将她困住。
"现在!"张道士将一把桃木剑抛给冯大宇,"挖开她的坟,把遗骨放进这个!"
那是一个贴满符咒的陶瓮。冯大宇忍着腿上剧痛,用剑疯狂挖掘裂缝处。随着泥土翻飞,一口腐朽的棺材逐渐显露。棺盖上赫然钉着七根桃木钉——与他在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当最后一根钉子被拔出时,棺盖突然自动滑开。冯大宇倒吸一口冷气——棺内的白骨双手交叠在胸前,头骨上两个空洞正对着他。更诡异的是,骨架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红线,每根线上都穿着铜钱。
"快捡骨!"张道士的声音已经嘶哑,"从左脚开始!"
冯大宇颤抖着伸手,当指尖触碰到趾骨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手指直冲心脏。他眼前一黑,突然看到最后的记忆片段:
——濒死的柳如烟在棺材里用血画符;
——她诅咒道:"持镜者将代我受罪..."
——管家(他自己)在镜前惊恐地看到手上出现尸斑...
原来如此!这面镜子根本不是镇魂的法器,而是柳如烟临死前制造的诅咒媒介!八十年来每个得到镜子的人,都会经历被活埋的痛苦,直到下一个替死鬼出现。
"我明白了..."冯大宇流着泪将遗骨一块块放入陶瓮,"柳姑娘,我会结束这个诅咒..."
当最后一块头骨被安置妥当,七星阵中的骷髅突然散架。火焰牢笼里只剩下一缕青烟,隐约形成柳如烟生前的模样。她对冯大宇轻轻点头,随即消散在夜风中。
天边泛起鱼肚白。冯大宇瘫坐在坟坑旁,发现手上的尸斑正在褪去。张道士长舒一口气:"天亮前把她葬在向阳处,立碑供奉...等等,那是什么?"
棺材底部露出一角金属。冯大宇拨开泥土,呼吸顿时停滞——那里静静躺着一面完好无损的铜镜,镜框上"照见前生"四个字血迹斑斑。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的不是冯大宇的脸,而是一个陌生中年男人惊恐的表情。那人穿着现代西装,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脖子上已经浮现出一圈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