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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

微光难熄

消毒水的气味。这是向云楠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知。

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压着维克镇的积雪。他的意识极为清晰,知道耳边是监测仪器的滴滴声,消毒水的气味异常难闻

"醒了就别装睡。"

沈墨的声音,比记忆中沙哑,是常年吸烟的后遗,他的身影很近,他们两人却相隔很远

向云楠终于睁开眼。病房的灯光被调得很暗,沈墨还是一如既往的闲,把那副全英文报告给折成一个个青蛙

"我…"向云楠一开口就被自己声音的嘶哑吓了一跳

沈墨放下青蛙母子,倒了杯水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动作熟练的很,表情却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

"昏迷二十八小时。"沈墨看着向云楠小口啜饮"医生说你胃出血加上电解质紊乱。"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恭喜,你的'自我调节'非常有效。"

水杯里的吸管被咬扁了,向云楠才松开牙齿

"简默呢?"向云楠问。

沈墨的眼神瞬间结冰:"放心,你的'童养夫'很安全"他刻意重读最后两个字,"我让他回去写论文了"

监护仪上的心率线突然波动。向云楠闭上眼睛,维克镇的回忆如潮水涌来——简默抱着受伤的雪地狐敲开他房门的那夜,极光如何映亮少年睫毛上的冰晶

其实向云楠早就知道,简默不是什么沈墨的替身,是他向云楠的替身,他是被简默的热情吸引

"要吃苹果吗?"沈墨突然问。

向云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确属于没话找话了,沈墨已经拿起床头果篮里的一颗苹果和小刀,开始笨拙地削皮。这个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却连水果刀都拿不稳,果皮断了好几次。

"你以前…"向云楠嗓子发紧,"从来不吃水果。"

"现在吃了。"沈墨专注地盯着苹果,"去年在东京发现一家苹果派店,排队两小时才能买到。"他顿了顿,"我排了四次。"

果皮断断续续,沈墨不满的轻哼一声,转身背对着向云楠削皮

向云楠怔怔地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小的阴影,这个场景太超现实。沈墨,那个曾让他跪在地上的沈墨,现在正为他削一个可能根本不会吃的苹果

"第四次终于买到了。"沈墨继续说,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季度财报,"结果刚出炉太烫,把上颚烫出个水泡。"他举起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尝尝?"

向云楠没有接。他盯着沈墨的嘴唇,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疤,是那次在电梯里被他咬的。记忆突然闪回,冰岛雷克雅未克的一家罕见的华裔咖啡馆外,一个酷似沈墨的背影,当时那人正对着手机说"烫伤了,买不到药"

"你…去过冰岛?"向云楠声音发颤。

沈墨的手停在半空。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变得急促。

"三次。"沈墨最终承认,将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第一次是找你,后两次是自我惩罚。"他抽了张纸巾擦手,"维克镇的冬天确实能冻死人。"

窗外的霓虹突然变成极光的颜色。向云楠不确定这是真实还是药物作用。他记得冰岛旅馆老板娘说过,有个亚洲男人在暴风雪中挨家挨户敲门,最后因低体温症被送进医院。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游客醉酒闹事

"你还真是活该”向云楠的指甲陷入掌心。

"谁知道呢"沈墨听到突然轻笑"也许是想体验一下你选择的孤独"

许是向云楠软了语气,沈墨也露出难见的软弱。向云楠注意到他的肩膀比两年前单薄了些,西装裤腰也松了

"你瘦了。"话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说了什么。

沈墨的背影僵了一瞬。他转回身,脸上是向云楠读不懂的表情:"云楠,你也是"

沉默蔓延。监护仪的声响成了唯一的对话。向云楠想起他们刚同居时,有次他发烧到39度,沈墨连夜开车跨省去买他小时候爱吃的枇杷膏。回来时超速被拍,还笑嘻嘻地举着罚单说"值得"

"对了。"沈墨突然打破沉默,"你还记得楼下那只三花猫吗?"

话题转得太突兀,向云楠眨了眨眼。

"它去年生了一窝小猫。"沈墨坐回椅子上,表情松动了几分,"物业要抓去绝育,结果这祖宗把五个保安挠得去打狂犬疫苗。"他嘴角微微上扬,"现在整栋楼都是它的地盘,天天蹲在电梯口收'保护费'——猫粮或者小鱼干。"

这个沈墨太陌生了。不是商界冷血魔王,不是床上掌控者,而是会为一只野猫微笑的普通人

向云楠心口泛起酸涩,他曾在冰岛南端崩溃下嘶吼,曾因为着一张他们二人和一只狸花猫的照片而缓解病情

"老陈的儿子考上伯克利了。"沈墨继续道,手指还在重复叠青蛙的动作"那小子非要学爵士钢琴,把他爹气得高血压发作。"

"老陈?"向云楠恍惚了一下,"你那个司机?"

"前司机。"沈墨纠正,"现在升任车队主管了。"他顿了顿,"他老婆去年做的甲状腺手术很成功。"

向云楠突然意识到沈墨在做什么——他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把这两年错过的生活碎片一点点拼给他看

这是沈墨给他的温柔,与刚见面是的针锋相对不同,只是一个失去挚爱后却幸运的失而复得的男友

喉咙突然哽住。向云楠转头看向窗外,夜色中的上海依旧灯火辉煌。这两年他躲在世界尽头,而沈墨的生活仍在继续,有野猫,有员工,有需要排队的苹果派。这个认知让他眼眶发热。

"还有…"沈墨刚要继续,病房门被推开。

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支向日葵:"有位简医生托人送来的,说祝您早日康复。"

沈墨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向云楠下意识看向他,发现对方正盯着那支向日葵,眼神阴鸷得吓人。简默最爱花的就是向日葵

"放那儿吧。"向云楠轻声说。

护士放下花和药就离开了。沈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袖口:"你休息吧,药效一会就发作了,我在外面…"

"留下。"向云楠打断他,自己都惊讶于这个请求,"那个苹果…我想吃。"

沈墨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深得像口古井。最终,他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那个已经氧化的苹果。

"会很难吃。"他警告道,却用小刀切下一小块。

向云楠张嘴接过。苹果确实不新鲜了,但意外的甜。他咀嚼得很慢,仿佛这样就能延长这个诡异的温馨时刻。

"沈墨。"咽下苹果后,他轻声问,"你后悔过你做的事吗"

刀尖在果肉上停顿了一秒。沈墨抬起眼,黑眸里是不忍的痛处:"向医生,当初的我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向云楠弹了弹管中的气泡“现在呢”

沈墨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向云楠的头“阿楠,等你出院,我们好好聊一聊”

监护仪的声响填满了沉默。向云楠突然觉得很累,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他用手拍开沈墨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怎么不算是握手,像极了冰岛极夜里的第一缕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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