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凌晨四点五十响起。程潇猛地睁开眼睛，手指精准地按掉铃声。宿舍里其他练习生还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找到运动服。

冷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镜子里的女孩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程潇用指尖轻轻按压，然后戴上鸭舌帽和口罩，悄悄推开门。

北京的冬日清晨，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程潇小跑着穿过空荡荡的街道，呼出的白气在口罩边缘凝结成小水珠。乐华娱乐大楼的保安已经认识她，点点头放她进去。

"程小姐，又这么早。"值夜班的保安老张递上门卡，"暖气刚开，练习室还有点冷。"

"谢谢张叔。"程潇接过门卡，手指冻得微微发红。

五楼练习室空无一人，程潇打开灯，镜子里的身影瞬间被无数个"她"包围。她放下背包，取出止痛膏，熟练地涂抹在右膝上。那块皮肤已经因为长期用药有些发暗，按摩时传来阵阵刺痛。

热身，拉伸，基础动作练习。程潇的日常从不需要别人督促，她的自律近乎苛刻。六点整，当其他练习生陆续到来时，她已经完成了两小时的基本功训练。

"潇潇，你又提前来了！"同期的练习生小雨推开门，手里捧着两杯豆浆，"给，趁热喝。"

程潇接过豆浆，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掌心："谢谢，今天声乐课几点？"

"九点，不过听说换了新老师。"小雨压低声音，"据说是杜总特意从韩国请来的，特别严格。"

程潇点点头，几口喝完豆浆，转向镜子继续练习。她今天要攻克的是新女团候选曲目中的高难度段落——一个连续旋转接侧空翻的动作。昨天练习时，她在这个动作上失败了三次。

"程潇，别练了，马上要上课了。"小雨担忧地看着她，"这个动作太危险了。"

程潇摇摇头，后退几步，助跑，起跳——旋转，再旋转，身体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然后——

"砰！"

右膝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程潇重重摔在地上。镜子里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冷汗顺着额头滑下。

"潇潇！"小雨冲过来，"你没事吧？"

程潇咬着嘴唇摇头，试图站起来，膝盖却一阵发软。她低头看去，右膝已经微微肿起。

"我去叫医务室！"

"不用！"程潇抓住小雨的手腕，"马上要上课了，我没事。"她从包里拿出止痛药，干吞下去，"帮我保密，好吗？"

小雨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至少休息十分钟。"

程潇靠在墙边，闭眼等待药物生效。膝盖的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袭来，她却想起了昨天杜华路过练习室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乐华不需要只会跳舞的花瓶"。

声乐教室比练习室暖和许多，十几个女孩已经坐成半圆。程潇悄悄溜到后排，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今天我们做音域测试。"新来的声乐老师金敏儿拍拍手，韩语口音很重，"按照名单顺序，一个一个来。"

程潇松了口气，她的名字在名单靠后位置。她需要这段时间让止痛药发挥作用。

前排的女孩们一个个上前，有人表现惊艳，也有人紧张得跑调。程潇专注地听着，默默记下老师的点评要点。

"林小鹿。"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站起来，黑色长发扎成高马尾，走路时带着一种天生的舞台感。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演唱。

程潇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林小鹿的嗓音清澈透亮，高音部分游刃有余，转音流畅得如同丝绸。这是她最强的竞争对手——唱功一流，舞蹈也不差。

"很好，"金敏儿难得露出笑容，"音准和气息控制都很出色。A。"

林小鹿甜甜一笑，回到座位时有意无意地瞥了程潇一眼。那眼神让程潇想起韩国训练时那些明争暗斗的日子。

"程潇。"

当她的名字被叫到时，程潇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膝盖还在抗议，但她已经习惯了与疼痛共处。

走到麦克风前，程潇选择了中音区的一首抒情歌。这是她最有把握的段落，不需要太多技巧，重在情感表达。

前几句还算平稳，但到了副歌部分，她的声音开始不稳，一个高音差点破音。程潇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用疼痛转移注意力，勉强完成了演唱。

金敏儿皱起眉："音准有问题，气息也不够。C+。"她翻看程潇的资料，"舞蹈评分很高，但唱功这样可不行。"

程潇低着头回到座位，脸颊发烫。她能感觉到林小鹿投来的目光，带着一丝胜利者的优越感。

下课铃响起，女孩们三三两两离开。程潇留在最后，犹豫着走向金敏儿。

"老师，我想请教如何改进唱功。"程潇用韩语说，她在韩国训练时学了一些基础。

金敏儿略显惊讶："你会韩语？"

"在韩国训练过五年。"

"难怪舞蹈那么好。"金敏儿点点头，"你的音色其实不错，但缺乏技巧。每周三下午我有空，可以给你加课。"

程潇眼睛一亮："谢谢老师！"

"别高兴太早，"金敏儿严肃地说，"我的特训可不轻松。"

程潇坚定地点头："我不怕辛苦。"

走出教室，程潇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下午两点有舞蹈课，她有一个半小时的空档。本应该去吃饭休息，但她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录音室。

乐华的录音室平时需要预约，但中午这个时间通常没人。程潇用门卡刷开走廊门，却听到里面传来音乐声。门虚掩着，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坐在调音台前，背对着门。音响里播放的正是程潇刚才演唱的那首歌的原版。

"请问..."程潇小声开口。

男人转过身，程潇认出了他——张PD，公司重金聘请的音乐制作人，负责新女团的主打歌创作。

"啊，你是刚才那个...程潇？"张PD摘下耳机，"有事吗？"

程潇尴尬地站在门口："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在用录音室。我只是想...练习一下。"

张PD打量着她："用午休时间练习？"

程潇点点头，膝盖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微微倾斜身体。

"进来吧。"张PD突然说，"我正好在编曲，需要一个声音试唱。"

程潇惊讶地睁大眼睛，快步走进录音室，差点因为膝盖的疼痛绊倒。她稳住身体，在麦克风前坐下。

"你刚才唱得有问题。"张PD直白地说，"但不是因为没天赋，而是方法错了。"他调出一个音轨，"试试这个段落，不要用力，想象声音从头顶出去。"

程潇按照指示尝试，声音还是有些发紧。

"放松，"张PD摇头，"你跳舞时那么自然，唱歌却这么紧张？"他重新调整了伴奏，"再来。"

第三次尝试时，程潇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站在舞台上。音乐响起，她开始演唱，这一次，声音流畅了许多。

"看，这不是能唱好吗？"张PD笑了，"你的音色很特别，沙哑中带着清亮，有辨识度。"他保存了录音，"有兴趣的话，每周一三五中午可以来当我试唱员，顺便学点技巧。"

程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以吗？"

"当然，反正我中午也要工作。"张PD耸耸肩，"不过别告诉其他人，我可不想被一群小姑娘围着。"

程潇连连点头："谢谢PD！我一定好好学！"

走出录音室时，程潇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连膝盖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她看了眼手机，已经一点四十了，来不及吃饭，直接去了舞蹈教室。

舞蹈课是程潇的强项，但今天的老师安排了双人舞对决。女孩们两人一组，即兴表演同一段编舞，由老师评选优胜者。

"程潇，林小鹿。"老师点名道，"你们一组。"

程潇和林小鹿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林小鹿微微一笑，那笑容让程潇想起韩国时的某个前辈——表面甜美，背后捅刀。

音乐响起，林小鹿先开始。她的动作标准流畅，虽然力度稍有欠缺，但表情管理和舞台感极佳，赢得了一片掌声。

轮到程潇，她选择了更难的变体版本，加入了小幅度的空翻。落地时，右膝传来一阵剧痛，但她脸上丝毫未显，完美地完成了全部动作。

"程潇的技巧更好，"老师评价道，"但林小鹿的表现力更自然。平局。"

林小鹿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老师，我能试试程潇的版本吗？"

老师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林小鹿开始模仿程潇的动作，但在空翻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程潇倒去。

程潇下意识伸手去接，两人重重摔在地上。程潇的右膝直接撞到地板，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对不起！"林小鹿慌忙爬起来，脸上却没有多少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程潇强撑着站起来，膝盖已经肿得更厉害了。她勉强笑了笑："没关系。"

下课铃响起，程潇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扶着墙慢慢走向医务室，却在拐角处听到了林小鹿的声音。

"...她以为她是谁啊，整天装模作样。"林小鹿在和另一个练习生说话，"从韩国回来的了不起吗？舞跳得好又怎样，唱功那么差..."

程潇靠在墙边，握紧了拳头。她知道练习生之间的竞争激烈，但没想到敌意来得这么快。

医务室的门锁着，校医已经下班。程潇叹了口气，转向电梯。今天还有最后一节形体课，她不能缺席。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李汶翰。他穿着训练服，脖子上挂着耳机，看到程潇时挑了挑眉："小师妹，又见面了。"

程潇勉强笑了笑："前辈好。"

李汶翰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腿上："伤又犯了？"

程潇惊讶于他的观察力："有点疼，不严重。"

"跟我来。"电梯到达一楼，李汶翰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向物理治疗室，"乐华的艺人都有权限，你不知道吗？"

物理治疗室里，李汶翰熟练地打开冰敷机和电疗仪："坐下，把裤腿卷起来。"

程潇犹豫了一下，照做了。右膝已经肿得发亮，一片青紫。

"天啊，"李汶翰皱眉，"你这样还训练？不要命了？"

程潇低着头："月末考核快到了..."

"考核重要还是你的腿重要？"李汶翰拿出冰袋，轻轻按在她的膝盖上，"杜总知道你这样吗？"

程潇摇头："别告诉她，求你了。"

李汶翰叹了口气："你们这些练习生啊..."他调整电疗仪的参数，"半小时，别动。"

冰凉的触感缓解了疼痛，程潇靠在沙发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喂，别睡。"李汶翰轻轻推她，"跟我说说，为什么这么拼？"

程潇睁开眼："我想...证明自己不只会跳舞。"

"因为杜总那句话？"李汶翰笑了，"她对新人都这样，刺激你们进步的手段罢了。"

"不只是杜总..."程潇想起林小鹿的话，录音室里张PD的评价，还有自己每次演唱时的无力感，"我想成为全能偶像，不想被贴上'舞蹈机器'的标签。"

李汶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有目标是好事，但别把自己逼太紧。"他指指她的膝盖，"这个，就是代价。"

程潇没有回答。她知道代价是什么，但她愿意支付。

月末考核当天，程潇的膝盖恢复了不少，但远未痊愈。候场室里，女孩们紧张地补妆、热身。程潇坐在角落，默默复习着歌曲的难点部分。

"紧张吗？"小雨凑过来小声问。

程潇摇摇头，但手心已经微微出汗。这次考核将决定她们在新女团企划中的排名，重要性不言而喻。

"程潇。"工作人员叫到她的名字。

程潇深吸一口气，走进考核室。五位评委坐在长桌后，中间是杜华，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考核分为三部分：声乐、舞蹈和综合表现。程潇的舞蹈自然无可挑剔，但声乐部分依然是她最担心的环节。

音乐响起，程潇开始演唱。这一次，她运用了从张PD那里学到的技巧，声音比平时稳定了许多。虽然仍有瑕疵，但已经明显进步。

"有进步，"声乐评委点头，"但高音区还是吃力。"

舞蹈环节，程潇选择了相对简单的编舞，避开了那些对膝盖压力大的动作。即使如此，她的表现依然让评委们频频点头。

"程潇，"杜华在评分结束后开口，"你的舞蹈确实出色，但唱功仍是短板。"她翻看着资料，"新女团需要一个主舞，或许你可以考虑专注舞蹈担当？"

程潇的心沉了下去。舞蹈担当意味着在团队中只负责舞蹈部分，很少有机会展示唱功。这是条捷径，但不是她想要的。

"杜总，"程潇鼓起勇气，"我想成为全能型偶像。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唱功提高到公司要求的标准。"

杜华挑了挑眉，其他评委也交换了一下眼神。

"有野心是好事，"杜华合上文件夹，"但乐华的标准很高。下次考核如果唱功没有明显进步，我们会重新考虑你的定位。"

程潇鞠躬致谢，走出考核室时，后背已经湿透。她知道，自己刚刚拒绝了公司的"好意"，选择了一条更艰难的路。

回到宿舍，程潇拿出日历，在下次考核的日期上画了个红圈。三十七天，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让唱功有质的飞跃。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PD发来的消息："明天中午12:30，录音室见。带上你的膝盖护具。"

程潇微微一笑，在日历上又画了一个小音符。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条路虽然艰难，但并非没有希望。

窗外，北京的夜空繁星点点。程潇望着那些闪烁的光点，想起了舞台上的聚光灯。总有一天，她会在那里绽放，不只是作为舞者，而是作为真正的全能偶像。

极限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