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洞口边缘残留的暗金色能量灼痕还在空气中散发着草木灰烬与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那些致命的银绿色光点被清扫一空，但洞口深处传来的“嘎吱”声并未停止，反而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带着一种更加强烈的、令人牙酸的疯狂。空间的呻吟变成了低沉的咆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的尽头徒劳地撕扯着无形的壁障。

文茜跌坐在地上，急促的呼吸尚未完全平复。指尖残留着能量狂暴输出后的虚脱感，以及那株临时催生出的“武器”瞬间枯萎凋零带来的奇异空虚。然而，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深处投入了两颗燃烧的星辰。恐惧的余波被一种更汹涌、更冰冷的东西彻底压了下去——一种被未知彻底点燃的、近乎偏执的探究欲。

她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暗金光束后、显得更加幽深和躁动不安的黑暗。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仿佛只是暂时驱散了门口的恶犬，而犬吠声的来源，那更深处的、引动空间呻吟的“次级能量源”，依旧在黑暗中蛰伏、低吼。

“阿银，”她的声音带着能量透支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核心源……还在里面。它在动。” 不是疑问，是陈述。

阿银小小的身体悬浮在她面前，银色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些许，刚才极限的空间干涉和瞬间的能量扫描让它也消耗巨大。它黑曜石般的眼睛望向洞口深处，瞳孔深处的数据流如同湍急的漩涡。

「确认。核心能量源位置锁定…距离：约20米…深度方向…能量波动形态：间歇性强脉冲…伴随空间结构共振…」

它的声音带着金属的疲惫，但分析依旧精准。

「空间锚点极不稳定，能量场混乱且具强侵蚀性…物理侵入风险…极高！建议…」

“建议撤离？”文茜打断它，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它刚才想‘吃’掉我。”

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泥土和暗金色植物灰烬的膝盖，动作甚至带着点往常的懒散，但紧绷的肩线和微微前倾的姿态，却像一张拉满的弓。

“现在，轮到我去‘看看’它了。”

阿银的电子核心似乎因为这毫不掩饰的、带着冰冷攻击性的宣言而短暂地停滞了一下。

它没有反对。数据流在它眼中重新加速，冰冷的金属质感被一种全然的守护意志取代

「宿主指令确认。最高级别防护协议启动。能量护盾：过载预备。精神屏障：最大功率展开。空间干涉模组：实时校准待命。」

一层比之前更加凝实、流淌着复杂星轨图案的银色光晕重新将文茜包裹，如同为她披上了一件流动的星辰战衣。

文茜不再看阿银，目光重新投向那狭窄的缝隙。

她没有鲁莽地直接往里冲。指尖再次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绿芒，这一次，绿芒没有直接探向黑暗，而是轻轻点在了洞口边缘一株被暗金能量余波波及、叶片微微卷曲的普通蕨类植物上。

绿意如同水波般温柔地渗入。那株蕨类植物肉眼可见地挺直了叶柄，卷曲的叶片舒展开来，甚至变得更加翠绿油亮。文茜闭上眼睛，指尖停留在叶片上，仿佛在倾听。

阿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环境感知共享协议启动…植物神经信号解析中…」

无形的数据流通过文茜的指尖，涌入那株蕨类植物，再顺着它的根系和叶脉，悄无声息地向洞内更深处蔓延，如同布下了一张由植物构成的、极其隐秘的神经感知网络。

几秒钟后，模糊的、断断续续的感知信息流反馈回来。

黑暗…粘稠冰冷的空气…扭曲的金属轮廓…地面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微弱振动…还有，在更深处，那个散发着强烈脉冲波动的“核心源”所在的大致方位——一片似乎由巨大、扭曲的金属结构围拢形成的相对开阔区域。

“走。”文茜收回手指，蕨类植物传递来的冰冷粘稠感和空间振动让她胃部微微翻腾，但她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她侧过身，深吸一口气，率先挤进了那条狭窄、仅容她瘦小身躯勉强通过的缝隙。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不是温度的寒冷，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被高压电离后的刺鼻气味。

光线在这里被彻底吞噬，绝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得令人窒息。只有阿银紧贴着她身体散发出的银色护盾光芒，如同一盏微弱却坚定的孤灯，勉强照亮身前不足半米的区域。

脚下是湿滑的、覆盖着厚厚黏腻苔藓和松散碎石的斜坡，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头顶和两侧是犬牙交错的、锈蚀得如同朽木的巨大金属构件和碎裂的混凝土块，它们以一种极其危险的角度相互支撑着，仿佛随时会轰然坍塌，将这狭窄的通道彻底埋葬。

阿银的警告声在识海中持续不断。

「左侧支撑梁锈蚀度97%，结构应力临界…」

「前方三米，地面碎石层下方空洞…」

「空气检测：含氧量持续下降，惰性气体及未知微粒浓度上升…」

文茜抿着唇，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脚下和阿银的指引上。护盾的光芒照亮前方，湿滑的苔藓泛着幽暗的绿光，碎石在脚下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惊的滚动声。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打着这脆弱的空间结构。

越往里走，那种空间的“呻吟”声就越发清晰。不再是单纯的“嘎吱”声，而是夹杂着一种低沉的、如同巨兽在深渊底部磨牙般的嗡鸣。每一次嗡鸣传来，周围的空气都会产生一种极其细微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感，仿佛空间本身在痛苦地痉挛。阿银护盾表面的星轨图案也随着这扭曲而明灭闪烁，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艰难维持航向的孤舟。

「空间曲率异常波动…精神屏障遭受持续性冲击…强度：中等…宿主，集中精神…」

阿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文茜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刺痛感让她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她强迫自己忽略那无处不在的空间扭曲感和精神上的压迫，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护盾光芒所能照亮的极限。

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不再是狭窄的缝隙，护盾的光芒勉强勾勒出一个相对开阔空间的轮廓。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毫无征兆地，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空间扭曲感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阿银撑开的银色护盾上！

嗡——！！！

护盾表面流淌的星轨图案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哀鸣！整个护盾剧烈地波动、变形，如同被揉皱的锡纸！文茜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湿滑的洞壁上，喉头一甜！

更恐怖的是，随着这股剧烈的空间扭曲，前方那片刚刚显露出轮廓的“开阔区域”边缘，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般，骤然撕裂开一道狭长的、不规则的裂缝！

裂缝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涌动着一种粘稠、污浊、如同石油与脓液混合物的暗沉物质！无数之前那种微小的、散发着冰冷银绿色光芒的规则几何多面体，如同被惊扰的毒蜂群，密密麻麻地从那翻滚的污浊物质中蜂拥而出！它们不再是之前的尘埃状，而是如同拥有了实体，每一粒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光泽和贪婪的吞噬意志！

这些银绿色的“毒蜂”并未直接扑向文茜，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指挥棒引导，在空中瞬间汇聚、凝结！

光芒扭曲、拉伸、变形！

不到半秒，一只完全由无数疯狂旋转、相互咬合的银绿色几何光粒构成的、形态狰狞的“手臂”，赫然出现在裂缝前方！那手臂没有皮肤，没有肌肉，只有纯粹的、由冰冷光芒和高速旋转的致命粒子构成的轮廓！五指如同扭曲的利爪，指尖闪耀着分解一切的寒芒！

它出现的瞬间，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通道！空气仿佛被冻结！

那由粒子构成的利爪，没有丝毫停顿，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无视了阿银剧烈波动的护盾，朝着因撞击而暂时失去平衡的文茜，当头狠狠抓下！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维！

致命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文茜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