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时光酿酒，余味是暖
西北的风很大，卷着沙砾打在天文观测站的玻璃幕墙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陆知衍站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星轨数据，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苏晚星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她新画的油画，画布上是沙漠里的星空，银河低低地垂在沙丘上，像能伸手摸到。配文很简单：“听说你在追星星，送你一幅。”
陆知衍笑了笑，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星空，仿佛能触到画里的温度。他回了张照片——观测站的穹顶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巨大的望远镜，背景是墨蓝色的夜空，缀满了比任何地方都要密集的星子。
“这里的星星，比画里更亮。”
发完消息，他继续工作。设计天文观测站是他主动接的项目，有人说他疯了，放着城市里的大项目不做，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待半年。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想离星星近一点，离那段藏着星光的回忆，也近一点。
苏晚星的画展越办越大，从国内到国外，她的名字渐渐和“星空”绑定在一起。采访时，总有人问她：“你的画里总带着一种特别的温柔，是有什么故事吗？”
她每次都笑着摇头：“没什么故事，只是觉得星星本身就很温柔。”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温柔里，藏着一个盛夏的蝉鸣，一场骤雨的告别，和一片在西北沙漠里，比画更亮的星空。
秋天的时候，苏晚星受邀去巴黎办展。出发前，她收到一个快递，是陆知衍寄来的——一个小小的陨石碎片，装在透明的玻璃盒里，附了张纸条：“在观测站附近捡的，据说来自46亿年前的星云。”
苏晚星把玻璃盒放在画展的角落里，和她的《沙漠星空》摆在一起。有观众好奇地问：“这是真的陨石吗？”
“嗯，”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一个朋友送的。”
画展结束那天，巴黎下了小雨。苏晚星坐在塞纳河边的咖啡馆里，看着雨中的埃菲尔铁塔，手机突然响了，是陆知衍。
“听说你的画展很成功。”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西北的风沙气。
“托你的陨石碎片的福。”苏晚星笑着说，“你那边怎么样？观测站快建好了？”
“嗯，下个月试运行。”他顿了顿，“对了，我给你留了个位置，观测站的顶楼有个观景台，视野最好，等你来。”
“好啊，”苏晚星看着窗外的雨，“等我忙完这阵，就去看你追的星星。”
挂了电话，雨渐渐停了。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铁塔镀上一层金边。苏晚星拿起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张照，发给陆知衍。
“巴黎的晚霞，也很好看。”
他很快回了张照片，是西北的日出，一轮红日从沙漠尽头升起，把天空染成了火焰的颜色。
“这里的日出，更烈一点。”
他们像这样，分享着彼此的天空。她发给他城市的霓虹、海边的潮汐、美术馆的光影；他发给她沙漠的星空、戈壁的落日、观测站的蓝图。没有频繁的联系，却总有种默契，知道对方在某个地方，和自己看着同一片宇宙。
观测站试运行那天，陆知衍给苏晚星打了视频电话。镜头里，巨大的望远镜缓缓转动，对准了遥远的星系。
“看到了吗？那颗是天狼星，夜空中最亮的星。”他把镜头对准星空，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兴奋。
苏晚星看着屏幕里那颗耀眼的亮星，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在小区的银杏树下，说她的名字像夜晚的星星。原来有些比喻，从一开始就藏着伏笔。
“看到了，”她轻声说，“真亮。”
“等你来了，我带你用望远镜看，能看到它的光晕。”
“好。”
那天的视频通话聊了很久，从星星聊到工作，从过去聊到未来。没有尴尬的沉默，没有刻意的回避，像两个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自然地分享着生活的点滴。
苏晚星终于明白，有些关系，不必非要成为恋人。就像星星和天空，不必紧紧相依，却能永远相望，在各自的轨道上，用微光彼此照亮。
冬天来临的时候，苏晚星去了西北。
陆知衍到机场接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脸颊被风吹得有点红。“这里冷，多穿点。”他把一条围巾围在她脖子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观测站比照片里更壮观，白色的建筑矗立在沙漠里，像一艘驶向星空的船。顶楼的观景台果然视野极好，能看到360度的星空，没有一丝光污染，星星密得像撒在黑丝绒上的钻石。
“冷吗？”陆知衍递给她一杯热可可。
“不冷。”苏晚星捧着杯子，看着他在望远镜前调试，“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嗯，”他点头，“这里的星星不会骗人，亮就是亮，暗就是暗，很纯粹。”
苏晚星笑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简单直接的东西。
他们并肩站在观景台，看着流星划过夜空，留下转瞬即逝的光。苏晚星想起那个被她涂成黑色的星空图，想起那罐碎在掌心的星星，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无法愈合的伤口，早已在时光里慢慢结痂，变成了生命里独特的印记。
“陆知衍，”她轻声说，“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夏天，谢谢你让我明白，错过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陆知衍转过头，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更亮：“该说谢谢的是我。”
谢谢你原谅我的笨拙，谢谢你让我知道，有些星光，就算隔着岁月，也能温暖彼此的路。
夜风很静，带着沙漠的干燥气息。远处的望远镜还在缓缓转动，追逐着遥远的星辰。苏晚星看着身边的人，他的侧脸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像一幅被时光打磨过的画。
她知道，他们不会再回到过去，也不必回到过去。
那些甜过的瞬间，痛过的回忆，都像时光酿的酒，初尝是涩，回味是暖。而未来，他们会像这观测站和星空，保持着温柔的距离，却永远在彼此的视野里，看着同一片星光，走向各自更辽阔的人生。
就像此刻，流星再次划过，他们同时抬头，眼里都盛着璀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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