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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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比赛"四个字落下后，更衣室陷入死寂。队医手中的针灸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金属针具碰撞的脆响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教练猛地转身，一拳砸在更衣柜上。金属柜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凹陷处慢慢渗出他指关节的血迹。"胡闹！这是拿职业生涯开玩笑！"他的怒吼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却又在触及星画通红的眼眶时化为颤抖的喘息。

三位教练走到角落紧急商议。年资最长的张教练掏出烟又塞回去，反复三次；李教练不停揉搓着眉心；主教练周继红盯着墙上"为国争光"的标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分钟后，他们带着青白的脸色回到星画面前。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周教练单膝跪地，与坐着的星画平视，指尖轻触她后腰膏药边缘，"这不是普通的肌肉拉伤，是神经根压迫。如果二次损伤..."她突然哽住，转头深呼吸后才继续，"我们尊重你的意愿，但必须再确认一次——"

"我考虑好了。"星画打断教练，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钢铁般的重量。她解开运动外套，露出贴满肌效贴的后腰，"扎吧。"

队医的手在发抖。当他取出老中医指定的3寸长针时，不锈钢针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比常规针具粗了整整一倍。"会...会很疼。"他的警告带着哭腔。

第一针扎入大肠俞穴的瞬间，星画的身体像被电击般弹起。她猛地咬住早已准备好的毛巾，牙齿深深陷进纤维里。第二针关元俞落下时，她的指甲在塑料椅背上刮出五道白痕。当最长的针没入次髎穴时，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她惨白的脸滚落，在队服前襟晕开深色的水痕。

队医的眼镜片蒙着雾气，汗水浸透了后背。他按照老中医远程指导的手法，将每根针捻转到极致，星画的肌肉在针下痉挛抽搐，像被渔网困住的小鱼。

"再...再深两分。"手机里老中医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针尖触及受压的神经根时，星画终于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泪水决堤而出砸在地面上。

三小时的地狱治疗结束，星画像从水里捞出来般浑身湿透。新换的膏药散发着浓烈的药香，掩盖不住皮肤下泛起的片片瘀紫。她试图站起来时双腿一软，被教练眼疾手快接住。

"比赛前禁止任何训练。"队医摘掉血污的手套，声音沙哑，"现在回去立刻卧床，能保存多少体力是多少。"

回到酒店的星画刚沾到枕头，视频请求的铃声就炸响。屏幕那头的爱思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背景里还能听到AG教练催促训练的叫喊。

"妹妹！"他的脸几乎贴到镜头上，"我刚刷到外网记者说你被轮椅推走的照片！到底——"

"假的。"星画迅速截断话头，把手机镜头转向整洁的床铺，"你看，我好端端躺着呢。"她努力让声音轻快，却控制不住吸气时腰部的抽痛。

爱思的瞳孔剧烈收缩。作为最熟悉妹妹的人，他轻易看穿了这拙劣的表演。镜头突然晃动，传来关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他躲进了洗手间。

"退赛。"他压低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手指在屏幕上收紧到发白，"我查了医学论文，腰椎神经损伤不是闹着玩的！你才十五岁，以后..."

"哥。"星画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爱思瞬间噤声——和六年前那个拖着骨折的脚踝，却坚持要学跳水的小女孩一模一样。"记得我第一次站上十米台吗？"

视频两端同时陷入沉默。那年星画吓得尿了裤子，是爱思在下面喊"跳下来哥接着你"，她才闭眼栽进池水里。

"这次你也要接住我啊。"星画把手机贴在额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突然崩溃的眼泪，"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爱思的呼吸声变得粗重。镜头剧烈晃动后对准了天花板，传来压抑的、动物般的呜咽。当画面重新稳定时，他通红的眼睛直视镜头："三个条件。"

"第一，赛后立刻全面检查。"

"第二，疼必须说出来。"

"第三..."他突然切换成儿时的方言，"幺妹要平安回家。"

星画用同样的方言轻声应答："拉钩。"

窗外，澳大利亚的夕阳把云层染成血色。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在星画脸上，映出眼角未干的泪痕。她轻轻抚摸后腰上那片灼热的膏药，那里埋藏着无数银针刺破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