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使臣

经此朔方一战，北漠元气大伤，‘无奈’遣使臣献上降书顺表。

此刻，那使臣团正坐在下首，为首的使臣叫做塔烈。

皇帝端坐龙椅，面带威仪，眼神平静地扫过下方。今日主持接风宴的太子萧明宸，端坐于皇帝下首。

只是，恰逢国之大事，昭阳长公主却告了病假。

酒过三巡，气氛稍缓。

塔烈忽然起身，手捧一物，躬身道：“大桉陛下，太子殿下。北漠虽败，然我族亦重英雄。此番前来，臣下斗胆，携一北漠流传百年的‘九曲玲珑锁’献于太子。久闻大桉太子聪慧过人，不知今日可有雅兴，解此一局，也好让我等北地蛮夷开开眼界？”

他言语恭敬，眼神却带着几分挑衅，将那看似由无数细小金属环扣纠缠而成的复杂金锁呈上。

这分明是借献礼之名，行刁难之实。

若太子解不开，大桉颜面有损；若无人能解，北漠虽败，也能在智计上找回些许场子。

众臣目光聚焦太子，又悄悄望向皇帝。

皇帝不动声色，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点，『“这劳什子锁淮儿曾带回来给太子过，这么久了……”』，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皇帝未开口，将这难题全然交给了年轻的储君。

萧明宸神色未变，唇角甚至浮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起身，从容步下玉阶，走到那“九曲玲珑”前。

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仔细端详片刻，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金属环扣。

在一个看似最不起眼的节点上，轻轻一拨，再一旋。

“咔哒”一声轻响。

方才还如乱麻般纠缠的金属环扣，竟如莲花绽放般，层层散开，露出中心一枚莹润的北漠玉石。

“塔烈使臣，”太子将解开的玲珑棋局和玉石托于掌心，声音清朗，“此局精巧，然大道至简，有时破局，只需找到那关键一处。北漠的智慧，孤领教了。此玉温润，正合我大桉仁德之心。”

他将玉石奉还给塔烈，姿态谦和却自有威仪。

殿内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赞叹之声。

众臣看向太子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塔烈脸色微变，接过玉石的手僵硬了一瞬，随即深深一躬：“太子殿下智计无双，塔烈……心服口服！”

他身后的使臣团也纷纷低头，气焰顿消。

皇帝眼中掠过满意之色，朗声笑道：“好！太子解得妙！塔烈使臣远来辛苦，又献此妙物，足见诚意。大桉乃礼仪之邦，自当尽地主之谊。传旨，请使臣团在京都多盘桓几日，领略我天朝上国风光，再回不迟。”

皇帝可没说周不周全的话……

翌日午后，阳光正好。

塔烈带着两名随行官员，在鸿胪寺官员的陪同下，走在繁华喧闹的朱雀大街上。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如织，叫卖声、嬉笑声不绝于耳，处处彰显着大桉都城的富庶与活力。

忽然，一个约莫七八岁、衣衫有些破旧的小男孩，像是追逐着什么，埋头直冲过来，不偏不倚，狠狠撞在塔烈腿上。

“哎哟！”小男孩摔倒在地，手里攥着的半个馒头也滚落在地。

“放肆！”塔烈身后一名北漠官员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哪来的野小子！走路不长眼睛吗？你家大人呢？冲撞了使臣大人，该当何罪！”

声音严厉，引得周围行人侧目。

『“我大桉的子民还轮不到外人责骂。”』鸿胪寺陪同官员皱起眉头，正要开口训斥。

塔烈却摆了摆手，脸上甚至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弯腰扶起那孩子，还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无妨无妨，稚子无心，何必苛责。”

他声音洪亮，显得颇为大度，顺手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塞到孩子手里，“去买点吃的吧。”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抓起地上的馒头和铜钱，一溜烟钻进人群，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见状，鸿胪寺官员也只好顺坡下驴：“使臣大人宽宏大量，真乃仁者风范！”

塔烈哈哈一笑：“小事而已，不必介怀。”

他状若无事地继续前行。

无人看见，就在他弯腰扶起孩子、塞钱的那一瞬间，一个极小的、被汗水微微浸湿的桑皮纸卷，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滑入了他宽大的袖袍深处。

他攥着纸条的手指，在袖内悄然收紧。

茶楼上，戴着斗笠的两人倚在窗边，其中一人道，“那使臣真是狡猾，完全挡了视线。”

另一个人拉了拉帽檐，“行了，派人去宫里通个气，跟着那个使臣，想必近日有所行动。”

顿了顿，“你亲自去，小心点。”

那人沉默半晌不说话。

另一个人气笑了，“怕遇见他，你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劲，跟黄花闺女似的。得，我去。”

那人心酸，『“将军，他是真的肖想我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