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你一个小孩……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被他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瘦弱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抱紧了骨笛，小声地说道：“活下来的人…不就是在这。”

喻白心头一凛：“什么意思？什么叫‘活下来的人’？”

女孩歪了歪头，空洞的眼睛眨了眨，似乎不理解喻白为什么问这个，她只是重复了那句喻白在祠堂木牌上看到的话：“十十赋好，半数肆归。”

女孩没有听到喻白的回应，以为他没听懂，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听不懂算了…”

她用脚尖蹭着冰冷的地面，过了一会儿，又像是安慰自己般小声说：“只要…只要待在这里三天……我们就能自由了…”

“为什么？”

女孩却紧紧闭上了嘴巴，沉默地摇了摇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她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走到中央那个冰冷的石台边，费劲地爬了上去，抱着她的骨笛，蜷缩起身体，像个被世界遗忘的小动物。

她坐在那里，喃喃自语，“我们…都很幸运……”

幸运？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叫做幸运？

喻白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妹妹，你知道我的同伴在哪里吗？就是刚才和我一起掉下来的几个人。”

“哥哥…很在意他们吗？”

“嗯。”

小女孩听了，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那支骨笛。

喻白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再问下去也未必有结果，他不能强迫一个可能同样深受其害、目不能视的孩子。

他低下头，仔细查看石台和地面上那些镌刻的的符文。

呵呵，看了也是白看，他当然看不懂。

目光扫向洞穴深处，那里有两个黑黢黢的洞口，不知通向何方。

刚才这个小女孩不就是从其中一个悄无声息地出现的嘛。

理智告诉他，留在相对开阔的祭坛中心可能更安全，但等待意味着将同伴的命运交给未知。

“不能坐以待毙。”喻白低声自语，选定了一个看起来似乎有微弱空气流动的洞口，迈步就要朝里走去。

“别去！”

一直沉默的小女孩突然出声阻止。

喻白脚步顿住，回头看她。

小女孩“望”着他的方向，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情绪在挣扎。

她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大哥哥…你觉得，这世间有神吗？”

“神？如果真有所谓的神…那大概就是人自身信念所化的奇迹吧。”

“那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不在于发生什么，而在于我们如何回应发生的事情。”

小女孩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枯黄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迷茫，接着又轻声问：“那…外面的世界…好吗？”

喻白心中一动，感觉有戏。

他走向她，“当然好。有阳光，有各种各样的颜色，红的、绿的、蓝的…五彩缤纷。有香甜的食物，有好听的音乐，有很多很多…像你一样大的孩子，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玩耍、学习。”

“那你呢？你在外面过得好吗？”

“我…有一个人，他还好吧，虽然做饭难吃，人也挺损的……嗯，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大概歹竹里出了好笋，他人挺好的……”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抱着骨笛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一些，“我知道。十十赋好并不是说数字……”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数肆归，只是说…活下去的人不是全部而已…”

“那是什么意思？！”

“两个意思，他们说…是神的指定，我们才有了命的选择。一是一人活，剩下的都要被献祭给山神，二是一人死，剩下的人…活。” 她偏头，补充了关键的一句，“但选择权，只在…在这个地方的人。”

一人活，四人死？还是一人死，四人活？

“你口中的神又是如何指定的呢？”

“我…我不知道。”

喻白:“你也是被神指定的吗？”

听到“指定”，小女孩把骨笛贴在脸上，哽咽地说:“我…我不是，我是被换命的…”

喻白心中已有了猜测，应该是有人代替她被献祭了，“选择权在我，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救他们？”

小女孩下意识地拽住了喻白沾满尘土的衣角，小声问：“那你呢？你…不想活吗？没有人…不想自由的……”

喻白咧开嘴角，“怎么会不想活呢。但如果注定要有人牺牲，用我一个，换他们四个，这样挺划算的啊。”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地从石台上爬了下来，依旧抱着她那支骨笛。

“时间快到了，我带你去找他们。”她说着，然后伸出瘦小的手，摸索着，轻轻拉住了喻白的手指。

她拉着喻白，没有走向喻白刚才选定的洞口，而是转向了另一个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