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时间悄然流逝，距离那个山村案已经过去了数月。

秋日的萧瑟被初冬的寒意取代，细碎的雪花开始零星飘落。

喻白早已住进了季桐君的那套安保良好的公寓里，算是暂时有了一个安稳的落脚点。

季家老宅，晚餐时分。

季父放下酒杯，看着对面成熟稳重的长子，开启了每逢家庭聚餐必谈的话题：

“桐君啊，眼瞅着过了这个冬天，你可就虚岁三十一了。你这终身大事，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决啊？真打算跟你那些案子过一辈子？”

“爸，您放心。有着落了。”季桐君正夹着一筷子菜，眼前下意识地浮现出喻白清瘦的身影。

“哟？！”季母瞬间来了精神，连珠炮似的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啊？哪家的？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不久。二十三。画家。”

正在啃鸡腿的妹妹季姝涵瞬间瞪大眼睛：“哇塞！哥！差7岁呢！你这可是老牛吃嫩草啊！哈哈哈！”她笑得没心没肺。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季桐君面不改色，在桌子底下精准地踩了妹妹一脚。

季姝涵嘴一撇，“爸，你看他！！！”

坐在一旁的弟弟季铭宇却一脸便秘似的表情，偷偷瞄了他哥一眼，低下头猛扒饭，一声不敢吭。

他可忘不了有一次不小心瞟见他哥手机浏览器的那条搜索：“喜欢一个男孩子怎么办”

他哥这“有着落”的对象……他不敢想，更不敢搭话，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季父倒是没在意儿女之间的玩闹，更关心实际：“长相怎么样？性格好不好？跟咱们家……”他本想问“跟咱们家合不合得来”，话没说完，季铭宇举起手：

“我知道我知道！很帅……呃，不是，是很好看！特别好看！”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什么，赶紧闭嘴。

季母开始盘算：“真好真好！什么时候带回来见个面啊？你看，我这儿得提前准备红包吧？姑娘喜欢什么？咱们得好好招待……”

季桐君打断了母亲的畅想：“他应该……还不喜欢我。”

季母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带着点兴奋：“闹了半天，还没追到手啊？没事儿！跟妈说说，那姑娘什么性格？妈是过来人，给你出出策略！”

季桐君看着母亲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再说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并不想给喻白带来任何不必要的压力或困扰，感情的事，他更相信水到渠成，强求不得。

季母:“外面还下着雪呢，要不先睡这里得了。”

“明天上班呢，那儿离警局近。”

“行，那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季父叮嘱道。

“嗯。”季桐君点点头，穿上外套，围好围巾，走出了温暖的家门。

雪夜归途。

季桐君开着车，平稳地行驶在回公寓的路上。

车载暖气嗡嗡作响，玻璃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雪花比来时更密了些，在车灯的光柱里纷纷扬扬地飞舞。

距离公寓还有一个路口时，季桐君远远地就看到，漫天雪花飞舞之下，公寓楼下那盏光线昏黄的路灯旁，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身穿一件深色的大衣，脖子上裹着厚厚的围巾，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低着头，雪花落在他黑色的头发，染上了一层白霜。

是喻白。

季桐君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的车位上，熄火，下车。

踩在 积雪上，发出“咯吱”的轻响。

他一步步走向那个路灯下的身影。

喻白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来。

灯光下，他的鼻尖和脸颊被冻得有些发红。

季桐君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伸手轻轻弹掉了他发梢上的落雪。

喻白喻白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上面也沾了几片细小的雪花。

他安静地站着，任由季桐君的动作，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当季桐君的手放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着他们的轮廓，纷飞的雪花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只剩下彼此瞳孔中倒映出的身影。

季桐君觉得，只一眼，仿佛万年。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我有本画册落这里了……”喻白率先开口。

“上去吧，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