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李先生,您确定要出售的是‘与初恋女友分手当天的痛苦记忆’?标的物确认无误?”
我把标准化的询问语句抛出去,声音在狭小的审查室里显得有点空洞。
这间屋子隔音太好,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和客户略显急促的呼吸。
坐在我对面的男人,李琟,看上去三十出头,穿着熨烫平整但略显过时的衬衫,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他点点头,眼神有些躲闪:“是,是的,确认。就是那段记忆。我……我需要钱。”
“理解。”我熟练地敲击着控制台,调出他的记忆档案库,“记忆交易是个人自由,我们会给出公允估价。现在,请您放松,我们开始进行记忆标的提取前审查。”
他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在冰冷的记忆提取椅上。我戴上神经感应头盔,将冰冷的触点贴上他的太阳穴。视野暗下,意识如同潜入深海的探测器,滑入他记忆的幽暗水域。
彩色编码的记忆片段像水母一样漂浮。欢乐的呈暖黄色,平静的是湖蓝色,而痛苦……通常是刺目的猩红或沉滞的墨黑。
我直接定位与“初恋”、“分手”相关的情绪标记点。
找到了。一个黯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光点。这颜色不对劲。
剧烈的痛苦记忆,即使被时间冲刷,也该保有强烈的能量残留,不该是这种近乎熄灭的状态。
我调整感应精度,聚焦过去。
不是模糊,不是褪色。是……空洞,只剩下背景的经纬脉络,神经印记还在,证明这里曾经确实存在过一段记忆,但内容本身,消失了。
删除得干干净净,手法专业得令人发指。
绝不是自然遗忘,也不是普通记忆淡化治疗能达到的效果。
更让我后背发凉的是,在这个“空洞”的边缘,我探测到了微弱的“缝合”痕迹。
不止一次,粗略扫描,至少有六到七个不同的“接口”。
这意味着,这段记忆被提取、售卖,然后这个“空洞”被一次次重新“缝合”伪装成未被触碰过的状态。
违规操作?不,这远超违规的范畴。记忆黑市确实存在,但能将提取和删除做到如此精密、不留痕迹,连公司最先进的审查仪都差点骗过,这技术力太可怕了。
我稳住心神,退出深层扫描模式,摘下头盔,实验室的白光刺得我眼睛微痛。
“李先生,”我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在进行交易前,按照流程,需要询问几个问题。您最近是否接受过任何形式的记忆干预治疗?比如,记忆淡化或者创伤修复?”
李琟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眼神更加困惑:“没有,从来没有。我……我其实很抵触那些东西。觉得记忆就是记忆,好的坏的,都是自己的。”
他的反应不像是装的。
我沉吟片刻,调出内部数据库。
按照规定,我需要核对这段记忆是否涉及法律或伦理问题。
我输入李琟的身份ID和记忆标的物关键词“初恋分手”。
屏幕跳出的关联信息,让我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