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之的意识在坠落中渐渐清晰。雨水早已停歇,四周弥漫着腐朽与血腥交织的气息,仿佛整个山谷都被某种古老的力量浸泡过。他感觉到怀中的南宫水轻得像一片羽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残响。
崖壁上的风掠过他的脸颊,带着潮湿与刺骨的寒意。鼎之低头看了一眼南宫水苍白的脸,那双眼睛紧闭着,嘴唇泛白,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这片死寂之地。
“师傅……”他喃喃了一声,声音被狂风吞没。
下方雾气翻涌,隐约可见一道道血色符文在地面游走,宛如血管般缓缓蠕动。那些符文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忽明忽暗,像是在等待什么。
鼎之的身体猛地一震,脚下一沉,整个人狠狠摔在了谷底的一片苔藓地上。胸口一阵剧痛,鼻血混着雨水流进嘴角,腥咸的味道让他几乎窒息。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怀中的南宫水依旧没有动静。她的身体冰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鼎之咬牙,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微弱,但还活着。
他松了口气,可还没来得及喘匀呼吸,体内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猛然袭来。皮肤上九道魔纹同时亮起,像是有九个不同的灵魂在争夺他的身体。
“啊——!”他痛苦地低吼,额头渗出冷汗,手指不自觉地抠进了泥土里。
远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低语呢喃,像是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鼎之抬头望去,只见雾气中隐隐浮现出一座古老的阵法轮廓。阵心处,半塌的石台上插着一把残破的魔刀,刀身上斑驳的血迹仿佛还在微微蠕动。
玉简在他掌心微微发热,与体内魔纹产生共鸣,那种熟悉的躁动再次浮现。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简,眼神复杂。这是南宫水临终前塞给他的东西,她最后说的那句话,还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记住……你是我选择的孩子……”
鼎之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稳住体内暴动的魔气。他深吸一口气,将南宫水轻轻放在一旁,随后挣扎着站起身。
“我不能倒下。”他低声对自己说,“我要找到真相。”
他迈步向前,每一步都踩在血色符文上,那些符文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存在,缓缓亮起,又迅速熄灭。
就在他靠近石台的那一刻,整座古阵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血光从裂缝中渗出,如活物般缓缓爬行。
“终于……回来了……”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鼎之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就在这时,九道模糊的身影从血色符文中浮现,围绕着他缓缓旋转。那些身影穿着各异,面容模糊,但每一个都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你是谁?”鼎之警惕地问道。
“我们是你的过去。”其中一个身影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你为何抛弃宗主之位?你为何背叛我们的誓言?”
“我不是……”鼎之刚想辩解,头痛猛地加剧,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血池中,九个少年跪拜在王座前,他们发誓效忠魔宗宗主,永不背叛。
可画面一转,血池翻腾,王座崩塌,其中一个少年高举长刀,狠狠刺向坐在王座上的自己!
“啊——!”鼎之痛苦地捂住头,双膝跪地。
幻影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千万只手在撕扯他的灵魂。
“你背叛了我们!”
“你放弃了力量!”
“你不配做我们的宗主!”
鼎之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黑色鳞片从手臂蔓延到脖颈,脊背突出骨刺,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
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呢喃:“鼎之……别让仇恨吞噬你……”
鼎之猛然回头,只见南宫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他胸口画出血色符咒。
金色光芒从伤口渗出,魔纹渐渐平息。
幻影们发出愤怒的低吼,身形开始模糊。
“别听他们的……”南宫水的声音越来越弱,“去找……找真相……”
话音落下,她的眼睛缓缓闭上,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鼎之愣住了,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碰南宫水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师傅……”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哽咽。
幻影们彻底消失,古阵恢复了平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锁链声依旧回荡在耳畔。
鼎之缓缓站起身,看着怀中昏迷的南宫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必须变强。
他要找出真相。
他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他转身朝石台走去,那把残破的魔刀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决心,刀身上的血迹开始缓缓流动,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鼎之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刀柄,整座古阵骤然亮起!
血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山谷!
山外,数道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动,纷纷朝这边疾驰而来。
而暗处,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鼎之瞳孔收缩,体内的八道魔纹齐齐鸣动,皮肤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
他的意识在今生与前世之间剧烈摇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撕裂他的灵魂。
“我……是谁?”
就在他即将握住魔刀的那一刻,眼前骤然一黑——
鼎之瞳孔剧烈收缩,意识在坠入黑暗前的刹那,猛地绷紧。
他听见骨骼错位的声响,皮肤上爬满细密刺痛。那些幻影退去时留下的裂痕,此刻正从皮肉深处渗出血珠。南宫水的手指还搭在他胸口,符咒残留的金光像蛛网般蔓延到他锁骨处,又迅速黯淡。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摩擦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鼎之缓缓转头,看见雾气中浮现出一道扭曲的身影。那人披着残破斗篷,佝偻着背,每走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血印。斗篷下露出半截枯槁的手臂,指尖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
“你终于来了。”那人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欣喜,“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鼎之握紧拳头,体内魔纹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他抱起南宫水,后退半步,脚下的苔藓发出腐败的腥臭。
斗篷人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他:“她为你画下了血契,真是愚蠢。”话音未落,他猛然扯开斗篷,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正是鼎之记忆里,自己亲手刺下的伤口。
鼎之呼吸一滞。
斗篷人咧嘴笑了,嘴角几乎撕裂到耳根:“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小师弟。”
他抬起手,锁链哗啦作响,地面血色符文骤然亮起,如同活物般朝鼎之脚下蔓延。
鼎之抱着南宫水猛地跃起,避过符文吞噬。他在半空中翻转身体,借力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冷风掠过脖颈,他能感觉到体内魔纹正在躁动,却迟迟无法完全爆发。
斗篷人仰头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你以为靠她画的那点符咒,就能镇得住你体内的东西?”
鼎之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盯着对方。他能感觉到南宫水的体温越来越低,心跳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斗篷人突然抬手,锁链如蛇般窜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鼎之翻身躲避,锁链擦过他肩膀,割开一道血口。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斗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满足的低吟。
“你的血……还是那么香。”他舔了舔嘴唇,眼中泛起血红。
鼎之瞳孔一缩,低头看了眼肩上的伤口。血珠滴落在掌心,竟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焦痕。
斗篷人见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身体越来越热?那是因为你的血在呼唤我。”
鼎之咬紧牙关,体内的魔纹开始剧烈跳动。他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游走,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你是谁?”他沉声问道,声音沙哑。
斗篷人笑容更盛:“我是谁?呵……你心里清楚得很。”
鼎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血池中央,少年跪倒在地,鲜血顺着锁链滴落在池中。他抬头望向王座,那上面坐着的人,与他一模一样。
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脑海。
鼎之痛苦地闭上眼,额头渗出冷汗。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人,是他曾经亲手封印的……
“够了!”鼎之猛然睁眼,瞳孔中燃起一抹黑焰。他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魔纹。
黑焰顺着纹路蔓延,瞬间布满整条手臂。他抱着南宫水纵身跃起,直扑斗篷人而去。
斗篷人冷笑一声,锁链横扫而来。
两股力量轰然相撞,山谷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雾气被冲击波撕裂,血色符文疯狂闪烁。鼎之在空中翻转身体,避开致命一击,手掌狠狠拍向斗篷人胸口。
黑焰瞬间吞没了斗篷人的半边身子。
“你逃不掉的。”斗篷人在火焰中狞笑,“我们是一体的。”
鼎之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
就在这时,南宫水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
斗篷人脸色骤变,锁链猛地收回,护住胸口。
“她还没死?”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惊慌。
鼎之低头看去,只见南宫水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在笑。
她的手指缓缓抬起,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一道金色光芒从指尖绽放,直射入鼎之胸口。
鼎之浑身剧震,体内躁动的魔气瞬间平息。他能感觉到,某种更深层的力量被唤醒了。
斗篷人后退几步,眼中第一次出现恐惧:“不可能……她怎么敢……”
鼎之缓缓站直身体,怀中的南宫水气息依旧微弱,但指尖的金光仍在缓缓流转。
他抬起头,直视斗篷人,声音低沉而坚定:“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斗篷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想知道真相?那就去问她吧。”
他猛地扯断锁链,身形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血色符文中。
鼎之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山谷,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他低头看着南宫水,指尖轻轻拂过她冰冷的脸颊。
“师傅……”他低声唤道,声音里藏着压抑的颤抖。
南宫水的眼皮轻轻颤动,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
远处,血阵仍在缓缓运转,符文的光芒映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苍白。
鼎之深吸一口气,将她轻轻抱起,朝着石台走去。
那把魔刀,还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