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我是个普通人。

普通的样貌，普通的成绩，放在人群中，不会有人注意到。

和其他普通人不同的是，我性子阴郁，像巷子石墙缝隙里的苔藓，习惯了阴湿环境，见不得太热烈的阳光。

我习惯坐单人桌，习惯独来独往，曾有人主动靠近我，打招呼，聊天，大部分时间，我只是闷声“嗯”几声以作回应，等他们意识到我阴沉的性格，也就另寻他人。

高二分班后不久，大家便都混熟了，常常三五成群，嬉笑打闹，而我，和班上所有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不主动接近，也不刻意疏远。有人打招呼，便应一声，有人忽视我，倒也没什么。

都说人是社会性动物，长期处于孤单状态，人会感到痛苦，但奇怪，我对此并没什么感觉。

然而，这样的状态，在我升入高二两个月后，被打破了。

我有个习惯，就是晚自习的最后二十分钟，我会溜出教室，坐无人的走廊一角自习，直到晚自习结束三十分钟后，才踩点回宿舍。因为越临近晚自习结束，班上越吵，而宿舍里大家都很放松，可能会闲谈，窝在这个角落自习，不会有人吵我。

然而，当我和往常一样来到这个“秘密基地”时，一个“不速之客”已然盘腿坐在我常呆的位置，听见我的脚步声，便抬头，视线扫过我手里的书和习题册，眼里带着笑意：“诶，同学，好巧哦，你也来这晚自习？”

我点头，换了个位置，挨着栏杆坐下。

“同学，你几班的啊？”

“一班。”

“哇哦，我在二班，我们在同一层诶。”

我又礼貌地点点头，然后翻开习题册，拿出笔，开始写作业。

似是意识到我不想闲聊，他也闭了口，继续看起手里的书。

我的眼角余光瞥到书的封面，是深黑色的，上面依稀能看到“刺客”二字，似乎是通俗读物。

真闲啊，还有时间看闲书。我默默吐槽一句，又继续沉入题海。

五十分钟过去了，我自习完，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准备离开。

那家伙合上书，“咻”一下站起来，笑嘻嘻地问我：“同学，你叫啥？”

“陈迟。”

“我叫裴砚，以后请多关照～”

“嗯。”

“你是寄宿生？”

“嗯。”

“我也是。咱一道回去？”

啧，麻烦。心里抗拒，面上却不得不接受：“好，等我回教室拿书包。”

当我再次来到走道时，他已背好书包等候着。见我来了，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嗨，let's go!”

我在心底默默叹气，跟他并肩下楼。

他一路喋喋不休地问我各种问题，比如我的MBTI是什么，我最喜欢哪一科，我喜欢听什么歌看什么书追什么剧。我一一回答了。

不得不说，他是个优秀的聊天大师，常人聊几句就因我淡漠的回应而冷场了，他却一直充满激情地叽叽喳喳个不停，像只小麻雀。

快到宿舍时，他一拍脑袋：“嗨呀，我还得买点东西呢。”

“那我先——”

“哎呀，一个人好无聊，你陪我去呗。”

我叹气，随他去了。

他买了好多火腿肠。结账后，他随手剥了一根，然后忽然把它塞我嘴里。

“唔……”

“如何，好吃吗？超市里卖火腿肠的货架我可是扫了个遍，这是我试过的最好吃的火腿肠！”

“……还行。”

“嘿嘿。”

我们一路边走边聊直到到了我的寝室，我推门进去，裴砚大咧咧地挥手道：“陈迟，再见！”

“嗯，再见。”我转过头，只见寝室里的人都震惊地望着我，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孤僻的我会和别人一同走路。

“你朋友？”

朋友吗……与其说是生活的调料，不如说是一种负担。我抿抿唇，应道：“不是，只是初次碰面的陌生人，聊了几句，刚巧他没人陪，就邀我走一段路。”我特意加重了“陌生人”三个字。

“哦。”

好在，这只是偶然碰面，我以后应该遇不到他。这样想着，我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情感，有些放松，有些……失落？怎么可能呢，我不需要朋友，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