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霑阳从沙发上起身,随手把玩着茶几上的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窜起,又被他拇指压灭。
“算了……”
他低声自语,转身朝书房走去。
江兆兴坐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蓝光,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密集的声响。听到门被推开,他头也不抬:
“怎么了?”
“无聊,找你聊聊天。”
江霑阳懒散地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父亲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报表——α集团的跨国并购案,涉及金额后面跟着一长串零。
“爸,这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江兆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视线依旧没从屏幕上移开。
江霑阳哼笑一声,径直走到书房角落的黑胡桃木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精装书脊。
“我上次看的那本天文书,你放哪儿了?”
“去问石治。”
——石治,江家跟了二十年的总助理,上到公司审计,下到江霑阳的青春期心理辅导,全归他管。
少年捏了捏后颈,语气敷衍:“行,那我待会儿找他。”
沉默在书房里蔓延。
江兆兴终于从显示屏前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说吧。”
“爸,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江霑阳拖长音调,故意摆出犹豫姿态。
“说。”
江兆兴又喝了一口咖啡,喉结滚动。
江霑阳突然俯身,手撑在办公桌沿,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你和我妈……真是从床上认识的?”
“噗——!”
深褐色的咖啡液溅在财务报表上。江霑阳眼疾手快地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嘴角还挂着欠揍的笑。
“你这孩子从哪儿打听的?!”江兆兴摘下眼镜擦拭,耳根可疑地发红。
江霑阳眨眨眼:“我自己瞎猜的。”
“少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那爸爸你说一下嘛~”少年用上了十岁以后就没再使过的撒娇语气,尾音上扬。
江兆兴叹了口气,向后靠进真皮椅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和你妈是大学同学。那时候我是长子,高中毕业就出国读商科了。”
江霑阳挑眉:“爸,你不会是成绩不好才出国的吧?”
“咳咳!”江兆兴被呛到,四十岁的人突然显出几分少年意气,“我英语年级第一!文科从来没掉出前三!”
“是是是,您厉害死了~”江霑阳转头去看书架,喉结却动了动。
江兆兴眯起眼:“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少年转身往门外走,抬手挥了挥:
“不然呢?难道要说‘父亲大人英明神武’?”
关门声响起前,一本《经济学原理》精准砸在门板上。
“差一点就要砸到我脸上了……”
江霑阳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有余悸。旁边的佣人憋着笑,肩膀直抖。
少年挑眉,语气懒散却毫无怒意:“笑什么?”
——要知道江霑阳有多爱惜这张脸,还得从他初一那年说起。
“妈妈!我长痘痘了!!!”
13岁的江霑阳冲进主卧时,身高已经和母亲夏清妍持平——168cm,正是男孩最尴尬的成长期。
夏清妍正敷着面膜躺在床上,闻声一个激灵,抬手挡住儿子凑近的脸:“哎呀,儿啊,你别过来!”
她今年45岁,比丈夫江兆兴大了整整十岁。当年生江霑阳时差点难产,22岁的江兆兴在产房外哭得比产妇还惨,抓着医生袖子喊“保大”,把见惯生死的产科专家都整无奈了:“这位家属您冷静一点……”
此刻,江霑阳对着梳妆镜左照右照,指尖蠢蠢欲动地按在那颗小红痘上:“我要挤了它!”
“不能挤!”夏清妍一把拍开他的手,“会留疤的!你将来还要靠这张脸吸引小姑娘呢!”
少年时期的江霑阳,集齐了所有青春期焦虑:
担心身高不够,每天量三次。
害怕长胖,所以半夜偷摸做仰卧起坐
最致命的是——绝对不能接受脸上有任何瑕疵!。
而现在。
江霑阳瞥见佣人还在偷笑,突然勾起嘴角:“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在意脸吗?”
佣人摇头。
他随手拿起果盘里的苹果抛了抛:“因为初中我听到有女生说。”故意停顿,“我只有这张脸能看。”
苹果“咔嚓”一声被咬下,少年笑得嚣张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