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江兆兴从噩梦中惊醒。
耳边回荡着白日里听到的那句话:
“你碗里的每一粒米,都是穷人的骸骨!你库中的每一枚钱,都沾着人血馒头!”
冷汗浸透睡衣,他踉跄着冲到洗手间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镜子里的人双眼充血,眼下挂着青黑,像具被抽干精气的僵尸。
饿鬼在问……
“饱了吗?”
清晨六点,江兆兴拨通秘书电话:“联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把瑞士账户那笔钱捐了。”
“可那是您准备……”
“立刻!马上!”他砸了手机。
阳光照在捐赠协议上,他盯着自己乱七八糟的签名,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这份邀请函是五年前收到的,当时他随手扔进碎纸机。如今却成了救命稻草,多么讽刺。
咖啡杯在桌面震出涟漪。江兆兴捂着右眼,那里有块新鲜的淤青。
昨夜书房突然断电,有人从背后给了他一拳。黑暗中只听见冰冷的耳语:
“沈纤因的肿瘤诊断书,是你调包的吧?”
现在他盯着监控录像——画面雪花纷飞,唯独缺失了23:00-23:03的关键片段。
有人要整死我。
是石治?还是……
目光扫过茶几上的家庭合照,江霑阳站在最边上,笑得人畜无害。
电视突然自动开启,新闻主播正报道:
“临安银行1990年劫案关键证据惊现网络!”
画面切换成泛黄的档案照片,年轻时的江兆兴戴着鸭舌帽,正把钞票塞进印着“北兴”二字的帆布包。
遥控器“啪”地掉在地上。
江兆兴瘫在沙发上,听见自己颈椎“咔咔”作响的声音。
完了。
全都完了。
门铃响起,江兆兴条件反射地挺直腰板。
来人是笑容可掬的基金会代表:“江先生,您的善举将救助十万名儿童……”
他挂着标准的慈祥微笑,却在合影时瞥见院墙外闪过一道人影,
有人单手插兜站在梧桐树下,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屏幕上正是刚曝光的劫案照片。
他们隔空对视,男人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饱了吗?”
当他开始表演善良,便是恶贯满盈的开端。
江兆兴的嘴唇微微颤抖,直到工作人员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他才猛地回神。
“江总,没事吧?”对方一脸担忧。
“啊,没,没事。”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抬手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落叶,“我们继续。”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驱不散眼底的阴翳。
有人在盯着我。
到底是谁……
江霑阳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江兆兴书房里那份文件上的字迹,「江氏集团资金流向」。
他真的贪污了吗?
还是我想多了?
他翻了个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坐起身,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
凌晨的墓地很冷。
江霑阳站在沈纤因的墓碑前,指尖的烟在寒风里明明灭灭。墓碑上的照片里,她笑得明媚张扬,仿佛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小姐。
“纤因姐……”他低声开口,声音被风吹散。
四周寂静,只有枯树枝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沈家人没来看您呢。”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冷的石碑,“你在地下,别再喜欢林斐河那家伙了。”
烟灰落在墓前的石板上,很快被风吹走。
“你说,人生啊,真的好难……”
江霑阳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这样一死,闹得我还挺想你的。”
他苦笑了一下,吸了口烟,烟雾在冷空气中散开。
如果她还活着,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如果她能开口,会不会告诉他真相?
“沈纤因,下辈子……”
他站起身,将烟头摁灭在墓碑旁的碎石堆里。
“还是当一个普通人吧。”
“有钱人的圈子……太乱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被晨雾渐渐吞没。
走出墓园时,江霑阳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石治发来的消息:
「少爷,您要的资料找到了。」
他盯着屏幕,手指微微收紧。
终于……
要揭开真相了吗?
真相与谎言,往往只有一步之遥。
小据场:
张诩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指尖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江霑阳推门进来时,风铃叮当作响。
“哟,来了?”张诩抬头,笑得促狭。
“嗯。”江霑阳拉开椅子坐下,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眉头瞬间拧紧,“这什么?”
“布斯塔咖啡啊,我最爱的口味。”张诩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不合江大少爷的胃口?”
江霑阳把杯子推远:“张牧呢?”
“他啊,想开艺术厅,找我借钱,我没给。”张诩托着腮,语气轻飘飘的,“怎么,你对他感兴趣?”
“燕郊让我跟你说件事。”张诩突然压低声音,“沈纤因有个账号,叫‘沈小姐’,平时发点舞蹈视频什么的……但最近,她上传了一段原创音乐。”
江霑阳挑眉:“所以?”
“歌词是她自己写的。”张诩盯着他,一字一顿,“有一句是,‘不要在想我,我不要在活下’。”
江霑阳的手指微微收紧:“说完整。”
张诩清了清嗓子,用走调的嗓音哼唱:
“听很久的童话,唱古早的歌谣,不听不听,不唱不唱,不要在想我,我不要再活下。”
“就这些?”江霑阳问。
“不然呢?”张诩耸肩,“整首歌的调子压抑得要命,听得人浑身发冷。”
江霑阳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你叫我来,就为了聊这个?”
“别急啊!”张诩掏出手机,“我放给你听。”
“打住!”江霑阳猛地按住他的手腕,“我不是来跟你讨论音乐的!”
张诩撇撇嘴,收回手机:“行吧,你想问什么?”
“沈家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江霑阳盯着他。
张诩嗤笑:“我又不是沈家的狗,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江霑阳眯起眼:“十三里铺的消息,你比谁都灵通。”
张诩叹了口气,凑近低声道:“沈纤因……根本不是沈家亲生的。”
江霑阳一怔:“什么?”
“她是被调包的。”张诩压低声音,“她亲生父母是乡下来的,沈家看中她的长相和天赋,才收养了她。”
“C1女团知道吧?当年一千万人里选十个,她是内定成员。”
“她妈一开始全力支持她,后来突然逼她学商科,她爸甚至买通媒体给她造势……”
张诩顿了顿,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最炸裂的是,她假装怀孕陷害林斐河,事情败露后,承受不了压力自杀了。”
“什么???”江霑阳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千真万确。”张诩摊手,“圈子里都传疯了。”
“不对!”江霑阳死死盯着他,“沈纤因怎么可能……”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张诩打断他,笑得意味深长,“你以为她多高贵?”
江霑阳转身就走,门被摔得震天响。
冷风刮在脸上,江霑阳大步穿过街道,心脏跳得发疼。
假的。
一定是假的。
可沈纤因临死前的歌词在耳边回荡:
“不要在想我,我不要再活下。”
他突然想起她坠楼前那个解脱般的微笑。
原来……
你早就撑不下去了?
真相像咖啡一样苦涩,但有人宁愿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