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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最后番外)

自欺人

我们都曾用谎言保护真心,却在不知不觉中,让真心变成了谎言;我们都曾在“该选星星还是泥沼”里挣扎,却忘了最痛的从不是选择本身,而是不敢直面自己的心动。

  吴扉月讨厌江霑阳犯贱的样子。

  更讨厌他犯病的样子。

  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什么似的,嘴角挂着那种让人看了就想揍他的笑。他喜欢在她认真看书的时候突然凑过来,呼吸热烘烘地扑在她耳边,故意拖长声音喊她:“大学霸——”尾音上扬,带着点恶劣的愉悦,仿佛看她皱眉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她不理他,他就变本加厉。手指勾着她的发尾绕圈,或者干脆抽走她的笔,在她抬头瞪他的时候,笑得一脸欠揍:“怎么?笔还你,说句好听的?”

  吴扉月从来不说。

  她只会冷着脸伸手去抢,而他仗着身高优势把笔举高,看她踮起脚也够不着的样子,笑得更加放肆。有时候她懒得理他,干脆重新抽一支笔继续写题,他就没趣地撇撇嘴,把笔丢回她桌上,嘴里还要嘀咕一句:“没劲。”

  她讨厌他这样。

  讨厌他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却非要惹她生气;讨厌他明明能安静地待着,却偏要闹出点动静吸引她的注意;讨厌他总是一副“我就是要惹你”的态度,好像她的情绪对他而言是什么有趣的玩具。

  可更讨厌的是他偶尔不犯贱的时候。

  比如下雨天,她忘记带伞,他一声不吭地把伞塞给她,自己淋着雨跑走,连一句“不用谢”都不留。比如她感冒咳嗽,第二天桌上就会多出一盒润喉糖,包装上连个字都没有,但她知道是他放的。比如她熬夜复习到凌晨,第二天进教室会发现保温杯里已经泡好了提神的茶,温度刚好。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从来不邀功,甚至不承认是他做的。

  她讨厌这种矛盾。

  讨厌他一边惹她生气,一边又对她好;讨厌他明明可以做个正常人,却非要当个混蛋;讨厌他每次靠近时,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混着一点烟草的气息,让她想推开他,却又莫名其妙地记住那个味道。

  最讨厌的是,她竟然习惯了。

  习惯了他突然凑近的呼吸,习惯了他抢她笔时的笑,习惯了他恶劣的玩笑和沉默的关心。甚至有一天,他没来上学,她盯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不习惯。

  这让她更生气了。

  她不想习惯他,不想在意他,更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没那么讨厌他。

  所以当他某天又犯贱地凑过来,手指卷着她的头发玩时,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拍开他的手:“江霑阳,你能不能别总这样?”

  他挑眉:“哪样?”

  “就是……”她深吸一口气,“总是惹我,又总是对我好,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怎么?不喜欢?”

  “不喜欢。”她冷着脸说。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难得认真,声音低低的:“吴扉月,你撒谎。”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明明喜欢。”他低声说,拇指轻轻蹭过她的嘴角,带着点挑衅,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温柔,“不然你早把我打死了。”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因为他说对了。

  她讨厌他犯贱,讨厌他犯病,讨厌他总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可她更讨厌的是,自己竟然真的……拿他没办法。

  江霑阳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他第一次勒索低年级学生是在初一,对方是个戴眼镜的瘦弱男孩,书包里装着新买的游戏机。他记得自己掐着那孩子的后颈,把对方的脸按在厕所潮湿的墙面上,瓷砖的凉意透过皮肤往骨头里渗。男孩的眼镜歪斜着,镜片后的眼睛蓄满泪水,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钱时,手指抖得连硬币都抓不稳。

  “就这点?”江霑阳掂了掂掌心的硬币,突然笑了。他松开钳制的手,转而揪住男孩的衣领,猛地将人拽到眼前,“你他妈打发要饭的?”

  后来那台游戏机被他以半价卖给了校外的小混混,换来的钱买了三包烟和两瓶啤酒。他蹲在废弃工地锈蚀的钢管上喝酒时,铁锈味混着酒精灌进喉咙,灼烧般的刺痛从胃里窜上来。劣质烟草的味道在肺里转了一圈,又被缓缓吐出,灰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初二那年,他把一个高三学生打进医院。对方不过是路过时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连句道歉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他一脚踹在膝窝。那人跪倒在地的瞬间,江霑阳揪着他的头发往水泥地上撞,沉闷的撞击声像熟透的西瓜砸在地上。血从对方的鼻孔和嘴角涌出来,在地面留下暗红的痕迹。

  他记得那人蜷缩着身体,校服上沾满灰尘和血迹,却还在含混不清地说着:“对不起”。真可笑,明明已经满脸是血了,还在道歉。江霑阳踩住对方的手腕,听着指骨在鞋底发出细微的脆响,突然觉得无趣。

  后来是父亲用钱摆平了这件事。江兆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让秘书去交了医药费。那天晚上他砸碎了书房里所有的玻璃制品,指关节被碎片割得血肉模糊,可父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学会了用刀子。第一次划开别人皮肤时,他惊讶于人体的脆弱。薄薄的刀刃没入皮肉的触感像切开一块黄油,温热的血顺着刀身流到虎口,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打翻的草莓酱。那个被他划伤的小混混瘫坐在巷子里,捂着不断渗血的腹部,嘴唇白得像纸。江霑阳蹲在他面前,用染血的刀面拍了拍对方的脸:“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在这片收保护费,我就把你手指一根根剁下来。”

  他说到做到。

  高二开学第三周,他在学校后巷堵住了那个总盯着吴扉月看的男生。对方比他高出半个头,可当冰凉的刀尖抵上颈动脉时,再结实的肌肉都会僵硬。江霑阳用刀背沿着对方的喉结慢慢滑动,看着那个男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听说你喜欢吴扉月?”他凑近对方耳边,声音轻得像在说情话,“要不要我帮你递情书?嗯?”

  刀尖微微下压,在皮肤上压出一个小小的凹陷。男生的喉结剧烈滚动,却不敢吞咽。江霑阳闻到了尿骚味,低头看见对方裤裆出生一片深色。他嗤笑一声,收起刀子,拍了拍那人惨白的脸:“怂货。”

  那天晚上他翻进吴扉月家院子,蹲在她窗外的梧桐树上抽烟。月光把树影投在窗帘上,他能看见她伏案学习的剪影。烟灰落在手背上,烫出一个红点,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但这不妨碍他把所有靠近她的人赶尽杀绝。

  江霑阳初中时就已经满嘴荤话,那些下流词汇从他嘴里蹦出来像吐瓜子皮一样自然。初二那年冬天,他在男厕所堵住个戴眼镜的学霸,手指弹着对方裤裆笑嘻嘻地问:“这么小一包,尿尿都得找半天吧?”周围男生哄笑成一团,眼镜男涨红着脸,镜片后的眼睛蓄着泪。

  他尤其喜欢在女生经过时突然提高音量。有次课间操解散,女生们挤在走廊里整理校服,他故意撞了下文艺委员的肩膀,凑到人耳边拖长声调:“你内衣带子露出来了——粉色的。”女生们尖叫着散开时,他舔着虎牙笑得恶劣,转头就对兄弟说这种假清纯的女生最好上手,“一掰就软”。

  最过分的是初二下册那年春天。班里转来个农村姑娘,说话带口音,穿洗得发白的旧校服。江霑阳在值日表上把她和体育委员的名字圈在一起,用红色马克笔在旁边画了个床。第二天全班都对着那张值日表窃笑时,那姑娘缩在座位上发抖,他却翘着二郎腿用全班都听得见的声音说:“装什么纯,农村丫头不是十四五岁就嫁人?”

  那天放学,姑娘的辫子被人用口香糖黏在了椅背上。江霑阳倚在后门看热闹,顺手拍下她狼狈挣扎的照片发到年级群里,配文“求人不如求我”。照片里姑娘通红的脸和含泪的眼睛被做成了表情包,在全校流传了整整两周。

  直到现在,他偶尔还会在深夜想起那个姑娘转学前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坨发臭的烂肉,又像看条瘸了腿的野狗。当时他觉得痛快,如今回忆起来,却莫名烦躁。有次他梦见那姑娘站在雨里,校服上全是泥水,开口却是吴扉月的声音:“你真让我恶心。”

  梦醒时凌晨三点,他摸到床头柜上的烟,发现手指在不受控地发抖。打火机咔哒响了七八次才点燃,尼古丁灌进肺里时,初中那些烂事突然清晰得刺眼。原来有些罪孽早就刻在骨头上,连时光都冲刷不掉。

  江霑阳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那些被他欺负过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梦里。

  他梦见初中那个被他勒索的眼镜男孩,站在厕所昏暗的灯光下,镜片后的眼睛黑洞洞的,嘴角却诡异地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男孩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像卡了痰的破风箱,手指却死死攥着他的衣领,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

  “江霑阳,”男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记得我跪在地上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笑的吗?”

  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一千米。窗外天还没亮,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床头烟灰缸里的一点火星明明灭灭。

  他伸手去摸烟,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报应来了。

  他开始频繁地头痛,类似于有人用力敲击他的太阳穴。有时候走在路上,他会突然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可回头时,身后空无一人。

  他开始害怕镜子了。

  因为每次站在镜子前,他都会看见自己脸上浮现出那些受害者的表情,眼镜男孩的恐惧,高三学生的痛苦,农村姑娘的绝望……他们的脸像是融化的蜡,一点点覆盖在他的五官上,最后扭曲成一张连他自己都认不出的怪物。

  有一次,他在浴室里发疯似的砸碎了镜子。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瓷砖上,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跪在地上,看着血泊中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

  “活该。”他对自己说。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有时候实在熬不住了,他会吞几片安眠药,可药效过去后,噩梦反而变本加厉。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四周全是门,每一扇门后都站着一个被他伤害过的人。他们沉默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怜悯。

  那种怜悯比仇恨更让他崩溃。

  他开始躲着吴扉月。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从里面看到同样的怜悯。他怕自己肮脏的过去会玷污她,怕她总有一天会像其他人一样,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他。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控制不住地想她。

  有时候,他会站在她家楼下,一待就是一整夜。他看着她的窗户,想象着她伏案学习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近乎自虐的快感。

  看啊,江霑阳,这就是你的报应。

  你这种人,连靠近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开始频繁地抽烟,一根接一根,像是要把肺都烧穿。尼古丁暂时麻痹了他的神经,可每当烟熄灭的瞬间,那些噩梦又会卷土重来。

  他变得暴躁易怒,一点小事就能让他失控。有一次,燕郊不小心碰翻了他的水杯,他差点把对方按在墙上掐死。

  直到燕郊惊恐的眼神让他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苦笑。

  “滚,”他说,“以后别他妈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去了酒吧,喝得烂醉如泥。酒精暂时模糊了他的意识,可当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河边时,那些受害者的脸又浮现在水面上。

  他们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仇恨,只有平静。

  “跳下来吧,”他们轻声说,“水里很干净。”

  他站在河边,盯着漆黑的河水看了很久,最后却转身离开了。

  不是因为他怕死。

  是因为他突然想起吴扉月说过的一句话。

  “活着才能赎罪。”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赎罪的资格,但他想试一试。

  哪怕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说一句“对不起”。

  江霑阳死在一个下雪的凌晨。

  医生说是肺癌晚期,从发现到咽气不过三个月。他抽烟太凶,从初中就开始,一天两包打底,咳嗽咳出血丝也不当回事。最后那段时间,他瘦得脱了形,躺在病床上像具包着皮的骷髅,只有那双眼睛还亮得吓人。

  吴扉月来看过他一次。

  她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他插满管子的身体,看着他凹陷的脸颊和泛青的嘴唇,突然想起他从前嚣张跋扈的样子。那时候他多鲜活啊,像团烧不尽的野火,现在却只剩下一把枯柴,在雪白的床单上慢慢熄灭。

  江霑阳看见她了。

  他想笑,可嘴角刚扯开就开始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氧气罩上,护士手忙脚乱地过来处理,他却固执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床头柜。

  吴扉月走过去,在抽屉里发现一盒没拆封的草莓牛奶,和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

  「对不起。」

  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用尽最后力气写的。她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雪都停了,久到监护仪上的心跳变成一条直线。

  护士们冲进来抢救时,吴扉月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静静躺着那盒草莓牛奶。

  它早就过期了。

  吴扉月站在病床前,看着监护仪上的线条逐渐拉平,变成冰冷的直线。医生和护士匆忙涌进来,推着抢救设备,有人大声喊着“肾上腺素”,有人开始心肺复苏。但她只是站着,手里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你不是对不起我,”她轻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而是对不起他们。”

  病房里的嘈杂声仿佛一下子远去了。她想起那个被江霑阳勒索的眼镜男孩,想起那个被他打进医院的高三学生,想起那个被他羞辱的农村姑娘。这些人从未得到过他的道歉,他们的伤痕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监护仪的警报声刺耳地响着。她看着那张已经失去血色的脸,突然笑了。

  “所有人都记得你喜欢我。”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拂过那张纸条,“记得你偷偷给我买草莓牛奶,记得你为我打架,记得你那些笨拙的温柔。”

  护士们刚刚推着急救设备冲进来,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吴扉月踉跄了一下,但目光始终没离开病床上的人。

  “可我最了解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你不好。”

  她看着医生掀开白布,看着他们给那具已经冰冷的身体做最后的抢救。心电图上的直线像一把刀,把过去和现在彻底割裂。

  “你欺负过那么多人,毁过那么多人生。”吴扉月把纸条放回床头,“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住你的好?”

  病房的窗帘被风吹起,那张纸条飘落在地。上面“对不起”三个字,正好落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就像有些罪孽,永远得不到宽恕。

  护士拉上了白布,盖住了江霑阳的脸。吴扉月看着那块白布下隐约可见的轮廓,突然意识到,死亡原来这么简单。那些曾经嚣张的、狂妄的、不可一世的,最后都归于平静。

  她转身离开时,发现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包未拆封的烟。那是江霑阳的最后一包烟,他直到死都没能戒掉。

  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草莓牛奶的包装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吴扉月走过时,脚步顿了顿,但最终没有回头。

  医院外的雪又开始下了,她站在雪地里,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她想,或许有些罪孽,连死亡都无法洗清。但至少,他最后说了对不起。

  虽然这句话,永远到不了真正该听的人耳边。

  吴扉月站在医院的天台上,寒风卷着细雪扑在脸上。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市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江霑阳,”她对着虚空轻声说,“我不是不能爱你。”

  雪粒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冰冷的水珠。

  “而是你真的太坏了。”

  她松开手,纸条被风卷着飘向远方。那上面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最终消失在苍白的雪幕中。

  “坏人是永远不能原谅……”

  远处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沉闷的钟声在城市上空回荡。吴扉月转身离开时,雪下得更大了,很快覆盖了她留在天台上的脚印。

  就像覆盖了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和永远无法被原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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