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烂尾楼的水泥缝隙，在干草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乔砚睁开眼，右眼的刺痛已经退去，绷带下只剩点细微的痒。镜流的力量像冰泉似的在身体里淌着，魔阴身的寒气修复着每一寸撕裂的肌理，伤口好得快得惊人。
他侧过头，洛寒漓蜷在草堆另一头，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外套，睡得正沉。心口的月蚀印在晨光里泛着幽蓝的冷光，脖颈上的冰晶项圈却淡得快要看不见了——镜流昨夜耗了力气加固咒印，这会儿正沉睡着。
“该走了。”镜流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没散的倦意，“你的‘死亡’期限快到了。”
乔砚愣了愣，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失踪人口”。辅导员三天前发的最后通牒短信，还存在关机许久的手机里：“乔砚！再不来上课按退学处理！”
他苦笑着起身，动作惊醒了洛寒漓。
“主人...”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怀里还抱着那件外套，“我去安排车。”
“叫名字。”乔砚第无数次纠正。
洛寒漓眨眨眼，嘴角弯出点狡黠的弧度：“好的，乔砚同学。”
她摸出屏幕碎了的手机，拨通电话时语气一下子变了，冷得像结了冰的刀：
“三件事。”
“一，把乔砚的‘病假条’塞进教务处系统。”
“二，我名下那套云顶公寓，现在过户给他。”
“三...”她瞥了眼乔砚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把Fendi这季的男装，按他尺码送十套到公寓。”
电话那头的人连声应着，洛寒漓挂了电话，表情一秒切换，仰头看乔砚时眼睛亮晶晶的：“搞定啦！我送你回学校？”
乔砚望着窗外荒凉的工地：“你怎么解释...这一切？”
洛寒漓歪头笑了笑，指尖点开平板。
屏幕亮起，财经头条的血红标题撞进眼里——
《洛氏集团崩塌！董事长洛天雄涉多重犯罪被捕！》
配图是戴着手铐的中年男人被押上警车，背景里，洛氏大厦的玻璃幕墙映着警灯的红光。
“丧家之犬被仇家追杀，多亏好心人收留。”她指尖划过自己肩头的绷带，笑得一脸无辜，“这个剧本怎么样？”
上清大学后街，出租屋门前。
乔砚摸出钥匙，锁孔转动时，带着铁锈的涩响。
推开门，灰尘在阳光里飞。桌上还摊着那晚没看完的镜流攻略视频，电脑早没电黑屏了。
“我来打扫！”洛寒漓抢先进屋，却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乔砚拦住她：“我自己来。”
他拧干抹布擦书桌，指尖拂过蒙尘的键盘，恍惚想起镜流第一次坐在电脑前，好奇地戳弄屏幕的模样。
“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低声问。
识海里，镜流的声音轻得像风里的叹息：“魔阴身和你共生，耗损太大...得等些时候。”
乔砚攥紧抹布，指节泛白。
洛寒漓突然凑过来，献宝似的举起手机：“看！教务处系统！”
屏幕上是电子假条——
学生乔砚因急性肺炎住院，附三甲医院证明。
批假人：洛寒漓（特聘校董助理）
“校董助理？”乔砚愣住了。
洛寒漓得意地挑挑眉：“洛氏倒了之后，我捐了栋图书馆。”她指尖划下屏幕，下方还有条新消息：
“经管院乔砚同学，请于今日下午补交《金融工程》作业。——辅导员张”
乔砚：“......”
大学生活就这么以最荒唐的方式，砸回了他脸上。
下午的阶梯教室又闷又吵。
乔砚从后门踏进教室时，窃窃私语突然停了。几十道目光黏在他身上——有震惊，有好奇，还有沈安恬瞬间煞白的脸。
“乔砚？”辅导员推了推眼镜，“病好了？”
乔砚含糊点头，快步走向最后一排的空座。
路过沈安恬时，她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你...这几天去哪了？”
她的指甲涂着新做的裸粉色，手腕上却空落落的——陈彦送的那块卡地亚不见了。
乔砚抽回衣角：“养病。”
沈安恬咬着唇：“那个白头发女人...”
“与你无关。”乔砚打断她，径直走向后排。
刚坐下，手机震了震。
洛寒漓的消息弹出来：“陈彦家破产啦！他今早哭晕在教务处，求着要休学呢~”
还附了张陈彦红肿着眼睛的偷拍照。
乔砚皱着眉回复：“别做多余的事。”
对方秒回：“遵命！(๑˃̵ᴗ˂̵)و”
他按灭屏幕，抬头正对上讲台老教授犀利的目光。
“最后一排的同学，《Black-Scholes模型》的推导，你来回答。”
乔砚：“......”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流畅的公式，镜流的声音在脑子里同步响起：“第三项偏导错了。”
乔砚手腕一转，修正了错误。
教授推了推眼镜：“病了一场，脑子倒更清楚了？”
哄笑声里，乔砚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本。
——镜流在。
哪怕看不见摸不着，她也在。
放学时，暴雨下得正猛。
乔砚撑着伞走向后街，却在巷口停住了脚。
他那间破旧出租屋的隔壁，空置了许久的铺面正在装修。工人正拆下“旺铺招租”的牌子，换上崭新的霓虹灯箱——
“流砚咖啡馆”
（即将开业）
洛寒漓举着伞从店里跑出来，献宝似的指着招牌：“我买下来的！以后你喝咖啡免费！”
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心口的月蚀印在湿透的白衬衫下隐隐约约。
乔砚望着灯箱上纠缠的“流”与“砚”，喉结动了动：“镜流她...”
“我知道她暂时回不来。”洛寒漓突然压低声音，“但名字先占着嘛...”
她凑近一步，伞沿把两人罩住，声音轻得像偷糖的孩子：
“等老板娘回来了，看到这个...会不会夸我？”
暴雨敲打着伞面，乔砚望着霓虹灯下流转的光，突然觉得这潮湿又憋闷的人间，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回家的路上，已有了灯。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