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着手上拿着的照片。
泛黄的毕业合照上一副副面孔,都心照不宣地露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总觉得这些笑容笑盈盈的对着他别有用心,让他浑身不自在。
于是他开始在上面找自己。令他吃惊地是他竟然要费好大的劲才在角落勉强找到自己,并且越着越不顺眼。这也无怪,他拍照时总爱躲在阴暗处把自己藏起来,至于不顺眼,似乎不需要理由。
这些男男女女的面孔,竟也让他短暂地在大脑中闪过与他们的交情。但是想到不愉快的某些事情,不禁愤愤起来。仿佛又如同当年愤愤然之后,定要在脑壳中演绎一番自己的何靠实力大干一番,很风光地活跃在每个地方,然后让他们活在自己的光茫中,让他们不敢抬起头看自己,即使有这勇气也被光亮瞎了眼。他回味着那画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梦醒似地睁开眼看着四围不堪的环境。错愕地摇着头,干张着嘴,映在墙上的弓身影子,像一条枯瘦的狗。
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五年了……”他喃喃自语,然后眼神在逐依伸出的五个指头中慢慢失焦。
曾在无数次寄托和热血下,拿出山海无阻气势,甚至拟定了上千条计划,却在第二天早上一边喊“去你的什么计划”一边打翻跳得正急的闹钟;却在只写了两行字时丢下笔;却在两三天后忘得一干二净……
大学毕业五年了,还是一无所有。啃老,厚着脸借钱,靠写小说半死不活的。他要面子,所谓下层不入三教九流者的活他不愿干,也怕累。
于是稿费也一日穷一日地少了,他不禁在心里骂,没有一个编辑有眼光,有眼无珠。在这一通自我疗慰后,他似乎舒服了一点。然而他又想到,每一次热血失败后,他总是对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只不过他还没做罢了。
然而,第五个年头了。他再次问自己,这一次他犹豫了,他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动闭上了服。
是的,他怕了。
怕这暗无天日的日子,怕这压抑的破烂房间,怕那一点点可怜的收入,怕世人的眼光……
最怕的是自己。
他一颤,发现手里还握着那张照片。
他盯着照片,盯着他们,盯着自己。
不,是照片的自己盯着他,他们盯着他!
五十多双眼睛盯着他!
一张张人畜无害的讽笑仿佛将照片前落魄的他看得一丝不挂。
他脑袋和胸腔轰鸣了一下,然后烫手一般扔掉了那照片,放大的瞳孔显示着突如其来的心悸。
照片静静地躺花地上,正面五十多个面孔仍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颤抖地捡起照片,慌张且可笑将的它翻一个面,盖在桌子上,还压了一本书。
仿若屋子里突然出现的五个多人又突然消失。他呆呆地站着。
不安的情绪蔓廷了整个房间。他神差鬼使般拿出照片,背面朝着自己。背面上一个个竖格子里对应着一个个名字,名字也是坚的。他怎么越看越像放置骨灰盒的墙,每一个洞外写着名字。
冒出一团橙黄色的火陷,迟疑了一会,便将照片点燃,红色的火苗“哧哧”地往上窜,随即淹设了整个照片。
他瘫在椅子上,无力但没有消除不安。
“你以为烧了照片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他笑自己,“烧了照片,就可以不住这个鬼地方了?就可以青云直上了?……”
他笑了起来,尽情地笑了起来,要把身体每一处都笑坏。“啪”地一声声清脆的耳光夹在笑声中,宛若一首安魂曲。
“哈哈——”一阵尖厉的笑声仿佛从耳内传出。
他吃了一惊,脑袋嗡嗡地响了,四周并没有人。他看向窗外,万家灯火早己变为黑灯瞎火。
“第五个……年头了”他抱着胞袋。
水沸腾的咕噜声和壶盖的金属脆声传来。
“该死!”他竟忘记自己还烧了水。
头重脚轻地来到厨房。
当他看见沸腾水面中自己的脸庞,忘记了一切的动作。
起伏的水面中是他扭曲如呐碱的样子。
他长得算不上出众,但也不算丑。于是在追求才貌双全时悻悻而归。
他还喜欢一个长得很标致的女生。哦,不,他不承认有那份情感,他但愿没有那份情感。在他看来,像他这样一个人对她竟敢生出那份感情然是羞耻的。他不配的,仿若一个天大的笑话。
梦里的情形是更不必细说的,他梦见她对他说:“我很的欣赏你的自知之明,尽管在我看来,你是多么的愚蠢。”
喜欢上一个人仿若是罪大恶极似的。
“哈哈——”魔鬼似的笑声又出现了。
他脑袋若被敲了磬一般,直到漫出的水烫到了他。
他回到房间时已是失魂若魄。
定睛看时,桌上多了一条白绢。他不敢相信这一切。这一幕,甚至不敢相信他自己的存在。
“我……我…”他扭曲地摸着自己的脸。
灯光泄了力似的暗了许多。
“哪个人的儿子比你更废物!你去死算了!”
“你房租到底打算什么时候交啊?没钱的社会垃圾!”
“你写的都计么玩意!实在不行就滚!”
这些活语如同咒语一般从回面八方向他袭来。他头重脚轻地默默做做了一切。
他站在凳子上,眼前的景象似乎消失了。仿佛他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阳光且青春,耳边回响着校园的各种声音。
然后这画面愈发远去,愈发灰暗,消逝了。
“哈哈——”当头一喝的出现了。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
两双脚在空中不断乱踢,如同他初学游泳时被父母强行踹下水的样子。
深夜不知是谁高空扔一个垃圾,有人探出窗破口大骂
然后一切又回归死寂。
那一夜,同楼的一个小女孩在床上,母亲正哄着她睡觉。
“妈妈,为什么新闻上总有人会自杀呢?”小女孩天真的说。
“就像你对自己玩坏的玩具一样,没用了就扔了。”
“哦,那就扔了吧。”
一个早已破败的玩偶被粗暴地丢到垃圾桶里,软绵绵地耷拉着头。如同现在正耷拉着头的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