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带着一行人踏出史莱克城的边界时,暮色正沿着地平线漫上来。马小桃与张乐萱并肩走在稍后的位置,频频回头望向学院方向——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余波未散。
冲天的火光在渐暗的天幕上舔舐出狰狞的红,像极了一场失控的烟火,让两人眼底都漾着藏不住的雀跃。
“老师,您如今可是被日月帝国明德堂与史莱克学院这两大顶尖势力同时通缉呢。”张乐萱加快脚步追上千仞雪,语气里带着打趣的笑意,目光扫过她沉静的侧脸时,又添了几分叹服。
马小桃在一旁用力点头,视线落在千仞雪被风扬起的发丝上,忍不住咋舌:“换作是我,此刻怕是心跳都要震碎肋骨了。可您倒好,从容得像是刚喝完一杯下午茶。”
“越是惊涛骇浪,越要沉得住气。”千仞雪抬手理了理鬓角,夕阳的金辉落在她眼角细纹上,那是岁月与战火刻下的印记,却让她的眼神更显深邃,“当年在武魂殿的那些日子,早就把心炼得比金刚石还硬了。”
说话间,两个女儿已挣脱她的手,朝着前方几个身影跑去——那是同行的弟子们,稍年长的两个女孩正朝她们招手,小姐妹俩的笑声像银铃般在风里荡开,倒让千仞雪紧绷的肩线松了些。有姐姐们照看着,总算能让她暂时放下心来。
再望史莱克方向,天空已被染上一片病态的暗红。那不是晚霞该有的温柔色泽,而是焚烧魂导残骸、建筑碎片乃至魂师血肉的浓烟,被爆炸余波硬生生抹在黄昏的天幕上。
滚滚浓烟如一根根扭曲的黑色巨柱,从废墟中拔地而起直刺苍穹,即便隔着数百里,那股混合着灼热与焦糊的气息,仍能穿透凛冽的风钻入鼻腔,带着令人心悸的腥甜。
“唉,九级魂导器的威力终究还是差了些。”千仞雪低声轻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罢了,便让他们再多活几年吧。”
她料定唐三早已感知到这场爆炸。那位屹立大陆之巅的海神,感知范围覆盖半个斗罗大陆,史莱克的异动绝瞒不过他。
好在她早有准备,出发前便在徒弟们身上布下了特殊魂导符——用系统提供的一些力量混合空间魂骨粉末制成,能隔绝一切精神力探查,任凭唐三神通广大,也休想锁定她们的踪迹。
“走了,该去下一个目的地了。”千仞雪扬声呼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身后几人还在低声回味刚才的震撼场面,听见呼唤连忙收敛心神跟上。一行人就此离开史莱克城,朝着大陆最北端的极北之地进发。
那里酷寒彻骨,寻常人绝难生存,却聚居着无数冰属性魂兽,连空气里都漂浮着细碎的冰粒。
千仞雪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前方,落在地平线尽头那抹隐约可见的灰白色天际线上。
背上,千倾月细弱的呼吸拂过颈侧,带着孩童特有的温热,还夹杂着惊悸后的轻颤;身旁,千倾梦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粗糙的衣角,指尖凉得像块冰。
“老师,让我们来抱月儿和梦儿吧。”张乐萱与马小桃快步上前,语气里满是关切,看着她单薄的身影,都想替她分担些重量。
“有劳你们了。”千仞雪微微颔首。
千倾月被张乐萱抱起时,还在睡梦中蹭了蹭温暖的怀抱;千倾梦则迟疑着看了看母亲,最终还是乖乖靠进马小桃怀里,只是小手依旧不肯松开母亲的衣角。
这两个孩子自小跟着她颠沛流离,早已养成了超乎年龄的懂事,哪怕心里害怕,也从不哭闹添乱。
他们穿过荒芜的丘陵,脚下的碎石在寂静中发出咯吱声响;蹚过结着薄冰的溪流时,冰层下的水流潺潺,映着渐暗的天光泛着冷光。
沿途的树木愈发稀疏,植被从枯黄褪成深褐,到最后,只剩下紧贴着地皮顽强生长的苔藓与地衣,在寒风中瑟缩成一片暗绿。
凛冽的北风渐渐变得狂暴,像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割刮着裸露的皮肤,一点点抽走身上仅存的暖意。
空气稀薄而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碎的冰碴,刺得喉咙生疼。千仞雪拢了拢斗篷,能清晰感觉到魂力在酷寒中运转滞涩——如今的她不过三十多级,在这片冰封之地实在捉襟见肘。
“乐萱,我们先找个避身之处吧。”她对两人说道,目光扫过周围苍茫的冰原,“虽说小桃的火焰能带来些暖意,但这里是极北之地,谁也不知藏着什么危险,还是省些力气为好。”
找个地方歇息,既能补充体力,也能躲避风雪,对带着两个孩子的他们来说,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风还在呼啸,将远处冰原的轮廓吹得愈发模糊,一行人踏着厚厚的积雪,朝着前方可能存在的避难所走去,身影在暮色中渐渐缩成几个移动的黑点。
“老师,那是避难所!”张乐萱的声音裹着风雪的呼啸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她抬手遥指前方——风雪弥漫的冰原上,一座低矮的木屋正顽强地嵌在冻土中,像颗被遗忘的灰褐色顽石。
那木屋实在寻常得过分,松木板拼接的墙身早已被风雪啃噬得斑驳,屋顶的茅草被冻成硬壳,边缘还挂着冰棱。
可在这寸草不生的极北冰原上,在能冻裂骨头的寒风里,它却像道救命符,让一行人瞬间绷紧的神经骤然松弛。没人顾得上琢磨这屋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凭着求生的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抹温暖的轮廓冲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尘土的寒气扑面而来。屋内比想象中更破旧:松木地板缝隙里积着厚厚的灰,墙角结着蛛网,唯一的陈设是张铺着破毡的木床,以及角落里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炉子,炉口还塞着半块冻硬的焦炭。
风从木板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屋外的呜咽声,谁都清楚,若是遇上更烈的暴风雪,这单薄的屋子恐怕眨眼就会被冰雪吞没。
千仞雪抬手挥出淡金色的魂力,如流水般扫过屋角与地面,扬起的灰尘打着旋儿落定,总算腾出片干净的地方。
“乐萱,小桃,把孩子们放床上歇息吧。”她的声音带着些微疲惫,指尖因维持魂力而泛着冷白。
马小桃刚将千倾梦放在毡垫上,目光就扫到了炉边堆着的一小捆劈好的木柴——虽有些受潮,却还能看出木质紧实。
“老师,这里有能烧的木柴!”她惊喜地转身,掌心已腾起一簇橘红色的火苗,映得眼底亮闪闪的。
千仞雪望着跳动的火光,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了些:“辛苦你了小桃。今晚,我们就在这儿凑合一晚吧。”
火苗舔舐着木柴的声响渐渐响起,噼啪声混着屋外的风雪声,竟奇异地让人安心。张乐萱往炉子里添了块焦炭,转头时看见千倾月蜷缩在姐姐怀里,小脸红扑扑的,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而千仞雪正背对着她们站在门后,借着门缝透进的微光检查着门闩,背影在跳动的火光里忽明忽暗,像株在寒风里始终挺直腰杆的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