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大森林外围,一处背风的山坳。清冽的溪水潺潺流过卵石,发出悦耳的声响,冲淡了白日混合区深处残留的血腥与神威激荡的压抑。
夜幕低垂,墨蓝天幕上星河璀璨,林间飘荡着草木与湿润泥土的气息,间或夹杂几声悠远的虫鸣兽吼,反而更衬得此地静谧。
千仞雪盘膝坐在一堆篝火旁,火焰跃动,在她金色的神袍和略显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她肩头扛回来的那个“人形金茧”早已解除,此刻正蜷缩在篝火对面一块相对干净的大石头上。
王冬儿醒了。
粉蓝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额间那淡金色的海神三叉戟印记黯淡无光,仿佛陷入了沉睡。她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粉蓝色的眼眸如同受惊的小鹿,警惕、愤怒、又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死死盯着对面那个把她“捡”回来、气息强大得令人窒息的金发女人。
她身上被邪魂师撕裂的伤口已经被一种温和却霸道的神力暂时封住,不再流血,但失血后的虚弱感和魂力透支的疲惫依旧清晰。
最让她心慌的是,脑海中一片混沌!除了自己叫王冬儿,武魂是光明女神蝶和昊天锤,以及刚才被可怕的黑雾怪物追杀的记忆外,关于自己是谁、从哪来、要做什么……一片空白!仿佛有人用橡皮擦狠狠抹去了她过往的一切!
这种空落落的恐慌,远比身体的伤痛更让她恐惧。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强大得不像话、眼神又冷又凶的金发女人,就成了她所有不安和未知的投射点。
“看够了吗?”千仞雪眼皮都没抬,手指对着溪边空地凌空一点。灿金色的神力如同液态黄金般流淌而出,迅速凝聚、塑形,眨眼间便化为一架线条流畅、散发着柔和光晕和温润暖意的……神力床榻。榻上甚至贴心地“长”出了蓬松的云朵状枕头和薄毯。
“小丫头,睡这。”千仞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王冬儿身体一僵,抱着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粉蓝色的眼眸里警惕之色更浓,像只炸毛的猫:“绑匪!别以为弄张花里胡哨的床就能收买我!休想用糖衣炮弹腐蚀我坚定的意志!我…我宁死不屈!”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只是那微微的颤抖泄露了她的色厉内荏。
千仞雪:“……”绑匪?糖衣炮弹?这丫头脑子被那邪魂师打坏了?还是唐三那厮的封印把智商也封掉了?
她懒得解释,也根本不会解释。只是淡淡地瞥了王冬儿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然后,她的目光转向篝火。
篝火上方,神力凝聚的简易烤架上,穿着两条刚从溪里捞上来的肥美银鳞鱼。鱼皮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作响,渐渐变得金黄焦脆,诱人的油脂滴落火中,爆起一小簇火花,浓郁的焦香混合着鱼肉本身的鲜甜气息,霸道地弥漫开来,瞬间盖过了草木泥土的味道,疯狂刺激着人的味蕾。
咕噜噜——!
一个异常响亮、甚至带着点回音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静谧的溪谷响起。
王冬儿瞬间僵住!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白“唰”地涨成了熟透的番茄!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膝盖里,两只小巧的耳朵尖红得滴血。
千仞雪面无表情地用神力翻动了一下烤鱼,鱼皮边缘已经有点发黑。她似乎完全没听到那声震天响的“腹诽”,只是等鱼烤得差不多了(在她看来),便用神力包裹着其中一条烤得最黑、焦糊味最重的,隔空递到王冬儿面前。
“吃。”一个字,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烤鱼黑乎乎的,散发着可疑的焦糊气息。
王冬儿猛地抬头,看着递到眼前的“黑暗料理”,再看看千仞雪那张毫无波澜、仿佛在赐予无上恩典的冷脸,憋屈、愤怒、饥饿、还有被小瞧的羞恼瞬间冲垮了强装的镇定!
“哼!”她傲娇地一甩粉蓝色长发,小脑袋扭向一边,用后脑勺对着千仞雪和那条焦鱼,“谁…谁要吃你的东西!一看就有毒!想用这种低劣的手段骗我上当?做梦!我王冬儿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你一口东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革命烈士般的悲壮。
然而,她话音未落——
咕噜噜噜噜——!!!
又是一串更加悠长、更加响亮、更加气势磅礴的肠鸣,如同战鼓擂响,清晰地回荡在溪谷之间,甚至短暂压过了潺潺的水声!
王冬儿:“……”她整个人石化在原地,保持着扭头傲娇的姿势,粉蓝色的眼眸瞪得溜圆,小嘴微张,仿佛被自己肚子这“背叛革命”的响亮宣言惊呆了。那红透的小脸此刻已经红得快要冒烟。
篝火噼啪,气氛一度尴尬到凝固。
千仞雪举着那条焦黑烤鱼的手,稳稳地停在半空。她看着王冬儿那副羞愤欲绝、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金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促狭?
她没说话,只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出两根被灿金神力包裹、如同最精妙手术器械般的手指。
嗤啦!
动作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捏住烤鱼焦黑酥脆的鱼皮边缘,轻轻一撕!
一整张焦黑发苦、还带着烟灰的鱼皮被完整地剥离下来,随手丢进篝火,瞬间化为飞灰。
而鱼皮下,是雪白细嫩、冒着腾腾热气、散发着最原始鲜甜香气的鱼肉!那莹润的光泽,在篝火的映照下,简直是对饥饿之人最残酷的诱惑!
千仞雪再次将这条“焕然一新”、香气更加霸道的烤鱼递到王冬儿鼻子底下,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诚恳”:
“毒死你,”她看着王冬儿瞬间呆滞、视线不由自主黏在鱼肉上的粉蓝色眼眸,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本座去哪收徒?”
王冬儿:“…………”
收徒?谁要拜你这个绑匪为师啊!还有这鱼……这鱼……看起来好像……真的……很香?
理智告诉她应该继续拒绝,继续捍卫自己的尊严和“被绑架者”的立场。但胃袋里那翻江倒海的饥饿感和眼前这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雪白鱼肉,如同两个小恶魔,疯狂地拉扯着她的意志。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千仞雪那张冷冰冰的脸,移到了近在咫尺、散发着腾腾热气和诱人香气的烤鱼上。喉咙,不受控制地、清晰地滚动了一下。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溪谷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千仞雪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看着王冬儿那副天人交战、小脸憋得通红、眼神在鱼肉和自己脸上来回游移的纠结模样,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