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水幕下,闭着眼,任由水流冲刷掉两年末世挣扎和废土跋涉积攒的疲惫与尘埃。热水抚过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的深层松弛。
她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感觉连思维都被这热度熨帖得顺畅了许多。
清洗干净后,她甚至奢侈地多冲了一会儿,只是单纯地感受这份纯粹的、由自己掌控的“舒适”。
脑中盘算着:明天得再去盲区转转,多弄点变异兽肉,她想吃点别的肉。
换上干净柔软的衣物,漓渝用毛巾随意擦着滴水的短发走出浴室,清爽得如同新生。
叶屿已经操控着轮椅等在客厅,他显然也简单擦洗过,换上了干净的旧衣,眼神里带着一丝对新环境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局促。
“去洗。”
漓渝言简意赅,下巴朝浴室方向点了点。她走到淋浴间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防滑垫铺好了,扶手很牢固,轮椅进出没有障碍,沐浴用品放在他触手可及的高度。
确认一切都在她“资源管理”的标准内——安全、可控、无意外风险。
“水调好了,自己搞定。”
她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关心,只有纯粹的功能性确认。
叶屿沉默地点头,操控轮椅滑进浴室。门关上了,里面很快传来水流声。
漓渝回到属于她的那间卧室——更大,采光更好,带一个小阳台。
那张柔软宽大的床铺对她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她把自己摔进蓬松的被褥里,陷进去的瞬间,肌肉发出满足的喟叹。
她不在乎和叶屿继续同睡一房,在末世和废土,抱团取暖是生存本能的一部分,一张床或两张床,不过是物理距离的微小调整。
叶屿没提分房,她更不会主动去考虑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安全感,更多来源于对环境的掌控和对身边人(资源)的评估,而非物理隔断。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滑开的声音响起。叶屿操控着轮椅出来,发梢还滴着水,脸上被热气蒸腾出些许血色,整个人显得干净又脆弱。
他停在漓渝的卧室门口,没有立刻进去,像是在等待某种许可或指令。
漓渝从床上坐起身,没开主灯,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她看着门口的叶屿,他的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叶屿操控轮椅靠近床边。
漓渝的手没有收回,反而向前递了递。她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拇指大小的晶石。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幽蓝色,内部仿佛有星云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柔和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能量波动。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清晰感受到它的不凡。
能量石。
废土世界极其罕见、价值连城的珍宝。它能稳定狂暴的辐射能量,修复受损的基因链,是基因崩溃者梦寐以求的续命良药。
“拿着。”漓渝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没有任何波澜。
叶屿的呼吸骤然一窒,即使漓渝答应过会再给他用来治疗,但其实他并没有认为她一定会做到,他猛地抬眼看向漓渝,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冷静得像深潭。
“漓渝……”他喉咙发紧,声音干涩。这不是交易。这远远超出了“向导”或“可控资源”的回报范畴。
他想说“太贵重了”,想说“不值得”,但所有话语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股灼热的酸涩涌上眼眶。
他想起被弃置在安置院等死的绝望,想起基因链寸寸崩裂的痛苦,想起她把他从泥泞里拖出来,给他食物、住处、现在又是一个真正的“家”……和这块能真正点燃他身体深处生机火焰的石头。
“别废话。”漓渝打断他,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烦,似乎嫌他磨蹭耽误时间。
她直接将那枚温润的能量石塞进他微微颤抖的手里。
微凉的晶石落入掌心,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暖意,顺着手臂的经络蔓延,仿佛一股温热的泉水涌向他冰冷枯竭的基因深处。叶屿下意识地蜷起手指,紧紧握住它。
指腹不经意擦过漓渝的掌心,那一点微乎其微的温热触感,却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神经,让他指尖猛地一麻。
他迅速收拢手掌,将那枚承载着他全部希望和沉甸甸情意的石头紧紧包裹,力量之大,指节都微微泛白。
幽蓝的光芒从他紧握的指缝间透出,映亮了他眼中瞬间翻涌起的、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震惊、感激、难以置信,还有更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归属感和誓死守护的决心。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单音节:“……嗯。”
他怕再多说一个字,那些汹涌的情绪就会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又变成狼狈的呜咽。
他只能更深地低下头,让额前的碎发遮住发红的眼眶,将滚烫的额头抵在紧握着能量石的手上。
冰凉的晶石和滚烫的皮肤紧贴,那蓬勃的生命能量丝丝缕缕地渗入,安抚着他濒临崩溃的基因,也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投下一颗巨石,激荡起滔天巨浪。
漓渝看着他那副仿佛捧着全世界的样子,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她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他掌心滚烫的温度和能量石那奇异的微麻感。
她将叶屿抱上床来。
她翻身躺下,背对着他,拉高了被子,只留给他一个冷淡的后脑勺。
“关灯。睡觉。”
命令下达,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叶屿紧握的指缝间,那幽蓝的光芒如同暗夜中唯一的心跳,微弱而坚定地搏动着。
他慢慢靠近漓渝,在无边的黑暗中,将那块小小的石头紧紧按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那蓬勃的暖流一点点驱散体内的严寒和死寂。
黑暗中,叶屿无声地翕动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唇形在说什么:
‘别丢下我。’
而背对着他的漓渝,在柔软的被褥中睁着眼,听着身后那竭力压抑的、沉重而灼热的呼吸声。
她清晰地感知到那幽蓝能量石散发出的、独属于叶屿生命频率的波动。空间里的能量石储备确实又少了一块。
她闭上眼,眉头却几不可察地松开了些许。
几块石头而已。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快点好起来,才能发挥更大价值。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她翻了个身,任叶屿又悄悄地抱着她,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穿透废土特有的灰蒙空气,给新家蒙上一层不太真切的暖色。
漓渝动作利落地解决了早餐——营养膏和合成蛋白块,高效补充能量。
她瞥了一眼还在安静进食的叶屿,没说什么,径直起身。
桌上留着一碗和她一模一样的早餐,用保温罩盖着。
对她而言,这是资源分配,确保“重要资产”的基本供给,仅此而已。
她背起那个不起眼的登山包(完美的伪装,里面空荡荡,真正的宝库在她意识深处),推门而出,身影迅速融入清晨略显萧索的街道。
目标明确:盲区,变异兽肉的来源地。
凭借着昨日记忆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漓渝在复杂的地形中穿行,脚步轻捷无声,如同幽灵。
废土的荒芜景象在她眼中不过是可利用或需规避的背景板。远处隐约的水流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水,意味着生命,也往往意味着狩猎的机会。
循声而去,穿过一片嶙峋的怪石区,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浑浊的河水泛着诡异的暗绿色,河岸边堆积着被辐射侵蚀得千奇百怪的骸骨。
然而,河中的景象却异常“热闹”。
鱼。
密密麻麻的变异鱼。
它们体型惊人,每一条都足有家猫大小,在水中高速穿梭,带起阵阵水花。它们的吻部异常尖锐、突出,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形似放大了无数倍的剑鱼长吻,狰狞而充满攻击性。
鱼鳞呈现出不健康的暗褐色,部分区域覆盖着恶心的肉瘤或角质突起,显然在辐射与变异中挣扎求生。
它们在水下相互追逐、撕咬,偶尔有倒霉的小型水生变异兽被那锋利的吻部刺穿,瞬间就被分食殆尽,河水翻腾起浑浊的血色。
漓渝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评估资源的冷静。
数量多,攻击性强,意味着肉质可能紧实,能量含量不会太低。至于外形?能吃就行。
她站在岸边一块相对稳固的巨石上,居高临下。心念微动,无形的吞噬异能如同最精准的死亡触手,悄无声息地探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锁定目标。
吞噬。
不是吞噬物质,而是精准地、瞬间抽离目标体内的生命能量核心。
对于这些低级变异生物,这比物理攻击更高效、更隐蔽。
水面下,一条正凶猛扑向猎物的“剑鱼”身体猛地一僵,凶悍的眼神瞬间黯淡,尖锐的长吻无力地垂下。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它们像被瞬间切断了电源的机器鱼,停止了所有动作,被水流裹挟着翻滚,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迅速消失在岸边。
漓渝的空间里,一条条巨大的变异鱼凭空出现,堆叠起来。
她动作不停,精准点杀。不到十分钟,空间里已经堆了二十多条沉甸甸的“收获”。效率极高,没有惊动河里的其他生物,也没有引来岸上不必要的注意。
“够了。”
她果断收手。贪多可能暴露,空间也需要合理规划。
这些足够她和叶屿消耗一段时间,还能换取一些必需品。
她转身离开河岸,准备按原路返回安全区。
然而,废土的天空从不安全。刚走出没多远,头顶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和刺耳的“咕咕”嘶鸣!一道巨大的阴影带着浓烈的腥风,如同炮弹般俯冲而下,目标直指她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