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进。”漓渝的声音平淡无波，甚至没有抬眼。
房门被推开，叶屿操控着轮椅滑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近乎少年般的光彩，眼眸亮得惊人，嘴角的弧度是漓渝从未见过的轻松。
他吸收能量石的速度远不如漓渝，近三个小时才堪堪消耗掉三颗中等品质的石头。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姐姐，”他开口，低沉声音里带着一丝因激动而微微不稳的轻颤，努力想维持沉稳，但那份发自内心的狂喜勉强压下，“我的腿能动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床上的漓渝。
漓渝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平淡地扫过他兴奋的脸，然后落在他盖着薄毯的腿上。
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功能恢复情况，没有任何惊喜或波澜。
“嗯。”她极其平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视线又重新落回自己掌心的能量石，仿佛那才是值得关注的重点。
叶屿对她的冷淡反应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巨大的喜悦让他自动忽略了这份冷淡。
“我很快就可以自由行走，再给我几天练习，我就能……”
然而，他的话被漓渝毫无预兆地打断了。
“明晚开始，你睡隔壁房间。”
漓渝的声音清晰、冷静，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她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叶屿所有的话语和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
刚才还亮得惊人的眼眸，如同被骤然掐灭的烛火，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空洞和猝不及防的茫然。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有些苍白。
身体僵硬地坐在轮椅上，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下，那股刚刚在四肢百骸奔涌的、属于新生的暖流，瞬间被冻结、抽离。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和他骤然变得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漓渝仿佛完全没察觉到这瞬间的死寂和凝固的空气，又极其自然地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现在隔壁房没有被子，明早去买。”
她说完，甚至调整了一下坐姿，向下滑了一点，随时可以躺下。
叶屿依旧僵在原地。
轮椅的扶手被他无意识地攥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能动了……自由行走……睡隔壁…
这几个词在他混乱的脑子里反复冲撞。前一秒，他还沉浸在能重新站到她身边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中；下一秒，迎接他的却是冰冷的、赤裸裸的……驱逐。
为什么？
因为他能走了？
因为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刻“照顾”的瘫子了？
所以……他就失去了留在她身边的资格？失去了那份他几乎习惯了、甚至深深眷恋的、同床共枕……
一股冰冷的、尖锐的刺痛感猛地扎进心脏。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被“用完即弃”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看着漓渝依旧专注于能量石的侧脸，那平静无波的神情，像一把无形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她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理由，一个解释。仿佛他只是一个物品，功能恢复了，就该被安置到该去的位置。
刚才吸收能量石带来的蓬勃生机，此刻只觉得冰冷刺骨。
他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尽管她从不开玩笑。
或者一丝犹豫，哪怕一丝的不耐烦也好……
但什么都没有。
好像只是一个必定的程序。
“……好。”
一个干涩得几乎不成调的音节，终于从叶屿紧抿的唇缝里挤了出来。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的颤抖。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那今晚呢……”
“照旧。”
他不再看漓渝，也不再试图说什么。只是僵硬地操控着轮椅，缓缓地、无声地靠近床边。
漓渝顺势躺下，并让出一半位置。
叶屿伸手关了灯，他在黑暗中，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下了喉咙里那翻涌的、带着血腥味的哽咽。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叶屿居然真的撑着床沿慢慢爬了上来，动作笨拙得像只伤残的兽。
演技不错。
她在心里冷笑。叶屿的基因崩溃确实还没完全恢复，但以他这几日吸收的能量石浓度，绝不该虚弱到这种程度。
他是在示弱，是在用这种可怜兮兮的姿态博取她的……心软？
天真。
当熟悉的体温贴上她的后背时，漓渝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这是身体对潜在威胁的本能反应。她清晰地感知到叶屿的心跳、呼吸、甚至血液流动的节奏。
只要他有一丝异动，她的吞噬异能会瞬间绞碎他的内脏。
但下一秒——
一双颤抖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某个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搁在她肩窝，发丝蹭过她的颈侧，激起一片细微的战栗。
"姐姐……"
叶屿的声音闷闷地响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最后一天了，能不能抱紧点……"
漓渝眯起眼。
得寸进尺。
她没动，也没推开他。
只是沉默地感受着身后人逐渐加快的心跳和微微发烫的体温。
叶屿的呼吸有些乱，手臂的力道很轻，随时准备被她一脚踹下床。
他在紧张。
"嗯。"
她最终应了一声，算是默许。
叶屿的手臂立刻收紧了些，但依旧克制着不敢太用力。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肩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巢的幼兽，心满意足地蜷缩起来。
漓渝盯着黑暗中的某一点，无声的笑了一下
她闭上眼，开始逐渐绵长地呼吸，意识却清醒着。
装有能量石的包就放在房门边，她故意没收进空间。
这几天的表面上平和温馨的相拥而眠，实际上没有一天是她睡得安心的。
或者说，16岁之后，她再没熟睡过。
她睡眠很浅，叶屿稍微一动她就会醒来，然后立刻反应当前情况，装作还睡着。
好在叶屿睡着之后很老实，不会梦游乱动，所以她不至于一直被惊醒。
她想，在诱惑之下，在最后的一次最佳机会，他会不会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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