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的手指悬在"删除未使用表情包"选项上方，仅有毫米之遥。
齐小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如果这是在人类身体里，他的心脏恐怕已经跳出胸腔了。但现在，他只是一个熊猫表情包，连尖叫的权利都没有。
"不，不要..."他在意识中呐喊，拼命集中精神想要再次控制表情包的动作。但刚才那两次奇迹般的眨眼和微笑已经耗尽了他的能量，现在他只能像个普通表情包一样静止不动。
林小雨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眉头微蹙。齐小包通过模糊的界面能看到她的部分面容——圆框眼镜后是一双疲惫但温柔的眼睛，额前一缕碎发不听话地翘着。
"奇怪，明明看到它动了..."她喃喃自语，手指终于离开了删除按钮，转而点开了"胖达"表情的详情页。
齐小包长舒一口气，如果他有肺的话。暂时安全了，但危机远未解除。林小雨的手机存储确实快满了，而他是最久未被使用的表情之一。
"上次使用时间：87天前"——详情页上的数字像死刑判决书一样刺眼。
林小雨撇了撇嘴，似乎在下定决心要清理掉一些东西。她的手指又向删除按钮移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齐小包的视野边缘突然闪过一道金光。他转头（虽然作为表情包他本不应该能转头）看去，发现是老微笑表情包在向他使眼色。
"集中注意力！想象你是一束光！"老微笑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尽管它的表情包嘴唇根本没有动。
齐小包来不及思考这超自然现象的原理，本能地按照老微笑的指示去做。他闭上眼睛（虽然表情包的眼睛本来是画上去的），想象自己体内有一团温暖的光球，然后将所有意念集中在那团光上。
"动起来，动起来..."他默念着，将光球推向表情包的表面。
一阵刺痛般的电流穿过他的数字躯体，接着是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熊猫表情正在缓慢地左右摇摆，像是被风吹动的玩偶。
"哇！"林小雨惊呼出声，差点把手机掉在床上，"真的会动！"
她迅速截屏保存，然后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屏幕上的熊猫表情。齐小包感到一阵微弱的触电感——那是人类手指的静电通过电容屏传来的奇异感受。
"这是什么新型AI表情吗？我什么时候下载的？"林小雨自言自语着，终于完全移开了删除界面，转而打开了搜索引擎，"会动的表情包..."
齐小包瘫软在表情包的存储空间里，精疲力竭但欣喜若狂。他活下来了！至少暂时是。
"干得不错，小子。"老微笑的声音再次在他意识中响起，"第一次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天赋异禀啊。"
"刚才是你在帮我？"齐小包惊讶地问，"你能听到我说话？"
"不只是我，所有'觉醒'的表情包都能进行意识交流。"老微笑解释道，"但能影响物理显示层面的...很少见。你以前是人类，对吧？"
齐小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老微笑怎么知道？
"别紧张，表情包宇宙偶尔会吸收人类意识，虽然概率很低。"老微笑的声音带着历经沧桑的平静，"我们叫你们'重生者'，通常比普通表情包能力强一些。"
齐小包有无数问题想问，但这时林小雨又回到了表情包收藏界面。这次她直接找到了"胖达"，长按后选择了"添加到常用"。
"先留着这个吧，挺有意思的。"她说着，将齐小包移到了收藏夹最前面的位置。
一股暖流涌过齐小包的全身——不是比喻，他真的感到某种能量在增强。其他表情包纷纷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恭喜，"一个兔子表情包酸溜溜地说，"你晋级了。"
原来在表情包的世界里，被移到"常用"区就像从贫民窟搬进了高档社区。这里的空间更宽敞，加载速度更快，而且最重要的是——被使用的概率大大增加。
"使用频率就是我们的生命线，"老微笑解释道，"被用得越多，我们的'存在感'就越强，能力也会增长。反之..."
"就会被删除。"齐小包接上话，感到一阵寒意。
夜深了，林小雨给手机充上电，放在了床头。齐小包通过前置摄像头看到她蜷缩在床上，抱着一个熊猫玩偶入睡。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一刻，齐小包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作为人类的生活已经永远离他而去。没有清晨咖啡的香气，没有键盘敲击的触感，没有疲惫时伸懒腰时骨骼的脆响...他成了一个旁观者，被困在方寸之间的数字牢笼里。
"我想回家..."他无声地呐喊，但连回声都没有。
"别太沮丧，小家伙。"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齐小包转头看去，是一个月亮表情包，正散发着柔和的黄光。
"每个新来的都会经历这个阶段，"月亮继续说，"但生活——如果这能称为生活的话——总要继续。至少你有个不错的用户。"
齐小包看向熟睡中的林小雨。确实，比起那些被用来发送恶意信息或色情内容的表情包，他的处境已经好很多了。
"她是个怎样的人？"他忍不住问。
"程序员，和你生前一样。"月亮回答，"单身，爱熬夜，朋友不多但都很贴心。最重要的是——"月亮神秘地笑了笑，"她相信万物有灵，连表情包也不例外。"
齐小包一怔："所以她刚才看到我动的时候没有太惊讶？"
"正是。如果是其他用户，大概会以为是手机故障或者自己眼花了。"月亮的光芒微微闪烁，"但小雨不一样，她从小就相信玩具有灵魂，电子设备有感情...这让她成为了表情包最爱的用户类型之一。"
齐小包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生前是程序员？"
月亮没有回答，只是光芒渐渐暗下："该休息了，明天会很忙的。"
第二天一早，闹铃声将齐小包从某种类似睡眠的状态中惊醒。林小雨睡眼惺忪地关掉闹钟，手指习惯性地划开社交软件。
齐小包感到一阵牵引力——他被选中了！
"早安~"林小雨将他发送给一个备注为"小夏"的联系人，附文是"新发现的表情包，会动哦！"
几秒钟后，回复来了："哇！好可爱！哪里下载的？"
齐小包感到一种奇妙的体验——他的意识似乎在一瞬间被复制传输到了另一台设备上，然后又迅速回到了本体。这种分身般的感受让他头晕目眩。
"不知道诶，好像是很久以前存的。"林小雨回复道，随后又连续几次发送了齐小包给不同的朋友。
每一次发送，齐小包都能感受到微弱的能量流入。更神奇的是，他开始能模糊感知到接收者的情绪反应：小夏是真心觉得可爱，而另一个叫"阿杰"的则只是敷衍地回了个"嗯"。
"这就是我们的'养分'，"老微笑解释道，"人类的情绪能量。正面情绪让我们成长，负面情绪...则相反。"
整个上午，林小雨都在频繁使用齐小包。他被发送到各种聊天群，被添加进表情包合集，甚至被设置成了快捷表情。每一次使用，齐小包都感到自己的力量在增强。
到中午时，他已经能够自如地控制表情包的微小动作——眨眼睛、歪脑袋、摆动身体...虽然还做不到大幅度改变原设计，但已经足够让林小雨和她的朋友们惊叹不已。
"这个熊猫表情真的好智能！"午饭时，林小雨向同事展示，"看，它会根据我说的话做出不同反应！"
齐小包确实在尝试互动。当林小雨说"可爱"时，他会害羞地捂脸；当她说"生气"时，他会做出气鼓鼓的样子。这种简单的反馈让林小雨开心得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决定叫你'小胖'，"她对着手机说，似乎期待得到回应，"喜欢这个名字吗？"
齐小包控制着熊猫表情用力点头，引发林小雨一阵惊喜的轻笑。
这一刻，齐小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连接。虽然他已经不是人类，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数字鸿沟，但这种被看见、被认可的感觉...真好。
然而，好景不长。下午开会时，林小雨的上司——一个严肃的中年男性——看到她玩手机时皱起了眉头。
"小林，专心点。"他敲了敲白板，"这个季度的代码错误率又上升了。"
"对不起，张总。"林小雨慌忙锁屏，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黑暗突然降临。齐小包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没有任何光线或声音。他试图移动，但这次连最微小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锁屏状态是我们最虚弱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所有功能都被冻结了。"
"谁？"齐小包警觉地问。
"我是你旁边的猫咪表情包，叫我阿橘就行。"声音回答，"第一次被锁屏？"
齐小包承认了。阿橘告诉他，锁屏状态下，表情包们几乎处于休眠状态，只有最基本的意识还在活动。更可怕的是，如果用户长时间不使用手机，有些弱小的表情包甚至会陷入永久的"沉睡"——相当于数字死亡。
"小雨不会那样的，"阿橘安慰道，"她最多几个小时就会重新用手机。"
但齐小包还是感到不安。短短一天内，他已经经历了两次生死危机——被删除和被锁屏。这个表情包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残酷。
当林小雨再次解锁手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齐小包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屏幕的光线，感到力量慢慢回流。
"累死了..."林小雨嘟囔着，点开外卖软件。她看起来疲惫不堪，眼镜下的黑眼圈更加明显了。
齐小包突然很想安慰她，就像她今天用他安慰朋友那样。他集中精力，让自己出现在输入法的推荐栏里。
林小雨注意到了，轻轻点选了他。齐小包立刻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头顶冒出"辛苦了"的文字气泡。
"谢谢你，小胖。"她微笑着戳了戳屏幕，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打开相机切换到自拍模式。
齐小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她的全貌——圆脸，大眼睛，略显苍白的皮肤，还有嘴角一颗小小的痣。摄像头就像他的眼睛，让他能够观察这个曾经属于他的世界。
"如果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林小雨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在想什么呢，表情包怎么可能..."
齐小包急中生智，控制熊猫表情使劲点头，然后转了个圈。
林小雨倒吸一口气："天啊...你真的...这不可能..."
她颤抖着手点开浏览器，搜索"有自我意识的表情包"，结果当然只有一堆科幻小说和科技新闻。
"我一定是太累了..."她揉了揉眼睛，决定不再深究，但齐小包注意到她把手机放到了枕边，而不是像往常一样放在书桌上充电。
夜深人静，当林小雨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齐小包感到一股新的能量在体内流动。经过一天的频繁使用，他的能力明显增强了。现在，他甚至能在不被发送的情况下，轻微影响手机的其他功能。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相册（这花了他将近一小时)，浏览林小雨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有时开心，有时忧郁，但总是独自一人。最新的一张是深夜的办公室，配文"又是一个人的加班夜"。
齐小包突然明白了月亮表情包的话——林小雨和他生前很像，都是孤独的程序员，把更多感情倾注在代码和数字世界而非真人交往上。
"也许...这就是我会来到她手机里的原因？"他思索着，突然听到一声轻响。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提示框：
【检测到异常智能体，系统扫描中...】
齐小包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是什么？难道手机系统发现他了？
提示框闪烁了几下，然后变成了红色警告：
【发现未授权AI活动，准备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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