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重地泼洒下来,将血色泥沼彻底吞没。唯有几颗形态妖异的星辰,在稀薄烟尘的缝隙间投下惨淡的、仿佛带着粘性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废墟狰狞的轮廓。风变得更冷了,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湿气,穿透林小溪早已被汗水和泥水浸透的冲锋衣,让她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肩上的拖绳深深勒进皮肉,每一次拖动,都像是用钝刀子反复切割着肩膀和腰背的肌肉。脚下的泥泞在低温下变得粘稠如胶,每一次抬脚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少年的体重,加上拖架的摩擦力,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拖着巨石的蚂蚁,在无边的黑暗中绝望爬行。
“嘎吱……嘎吱……”
拖架摩擦冻硬泥块的声音,在死寂的旷野中被无限放大,成了唯一单调的背景音。林小溪的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残留的腐臭。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她只能用力眨眼甩开。手臂的伤口在持续用力下,隐隐传来闷痛。
每隔一段时间,她必须停下来。不是为了休息——她深知一旦坐下,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而是为了检查萧烬的状态。借着微弱的星光,她摸索着他的脉搏和呼吸。那跳动依旧微弱,呼吸浅促得如同游丝。最让她忧心的是他的体温,不仅没有回升,似乎更低了,皮肤冰冷得让她心惊。她小心翼翼地用注射器给他滴注了最后一点相对干净的冷凝水(收集在医疗箱盖子里),混合了少量葡萄糖粉。看着他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嚅动,汲取那点可怜的液体,林小溪心头沉甸甸的。
“小子,争点气。”她低声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我这‘异世界特供’可不便宜。” 黑色幽默是她对抗绝望的最后武器。她再次检查了他的伤口敷料,还好,没有新的大面积污染。那股萦绕的阴寒气息似乎也微弱了些,不知是碘伏的持续作用,还是低温环境的影响?她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D1,夜。脉搏XX/min(微弱),呼吸XX/min(浅促),体温极低(<34℃?)。给予最后葡萄糖水约50ml。阴寒气息略减?环境温度骤降。警惕。
再次勒紧拖绳,冰冷的绳索摩擦着早已麻木的肩膀。她抬头望向北方,瞳孔猛地一缩!
不再是模糊的山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在那连绵山峦的脚下,几点极其微弱的、橙黄色的光点,顽强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如同风中的烛火,在无边的墨色中摇曳!
是灯火!有人烟!极致的疲惫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散,林小溪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干涸的是喉咙里几乎要发出欢呼!目标就在前方!她甚至能看见希望感觉到,随着靠近那片山峦,脚下的土地似乎坚实了一些,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和魔气也淡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烟火气的、属于凡俗的、尘土和草木的气息?虽然依旧贫瘠,却不再充满死亡的味道。
力量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负担,朝着那几星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光点,发起了最后的冲刺。脚步变得踉跄却更加急促,拖架在相对硬实些的地面上发出更急促的摩擦声。
近了!更近了!灯火的光晕逐渐清晰,隐约勾勒出低矮房屋的轮廓。甚至能听到几声……犬吠?那熟悉的、属于人间的声音,此刻听来如同天籁!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看到村落外围简陋的篱笆时——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夜色!一支削尖的木箭,带着冰冷的杀意,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擦过,“哆”地一声深深钉入她身旁一棵焦黑的树干上,箭尾兀自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