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学堂取名时,林小溪沉吟良久。最终,她选择了“百草”二字。
“百草,寓意万物生机,也代表我们赖以治病的根本——这漫山遍野的草药。”她对着聚集起来的、未来的第一批“教员”和“学员”(其实就是原班村民助手)解释道,“我们的医学院,不追求虚无缥缈的仙丹,就立足这实实在在的百草,和一颗济世救人的心。所以,就叫‘百草医学院’吧!”
“百草医学院”的牌匾,是用一块焦黑的战场巨木粗略削成,由林小溪亲手用烧红的铁钎烙上了“百草医学院”五个歪歪扭扭却力透木背的大字。挂上修缮好的大门时,村民们自发地聚集起来,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没有锣鼓喧天,没有仙光缭绕,只有质朴的喜悦和憧憬。
招生几乎是同步进行的。消息通过前来求医的散修和附近村落的村民口耳相传:“鬼手医仙要开山收徒了!不看重灵根资质,只重品性和意愿!学费?嘿,听说可以用草药抵!”
条件简陋得令人发指,要求却一点也不低。
林小溪亲自面试每一个慕名而来者。来人五花八门:有面黄肌瘦、眼神却充满渴望的凡人少年;有在底层挣扎多年、一身伤病、想学点医术傍身的低阶散修;有附近小村落派来、希望能学成回去当个“土郎中”的伶俐姑娘;甚至还有一两个眼神闪烁、疑似其他药铺派来打探虚实的“商业间谍”。
林小溪的问题直接而犀利: “为什么想学医?” “怕不怕血?怕不怕脏?” “如果学了医术,你是想用来发财,还是真想救人?” “能不能吃苦?能不能遵守最严格的规矩?”
她更看重的是眼神中的真诚和面对困难时的韧性。几个油嘴滑舌想套近乎的,直接被请了出去。而那个看着病人呕吐物会脸色发白却强行忍住、默默去拿清扫工具的凡人少年,被她留了下来。
最终,首届学员勉强凑够了二十人。其中凡人占了大半,低阶散修五六人,年龄从十五六岁到三十多岁不等。背景复杂,水平参差不齐。
教材,是林小溪那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符号、图画和数据的笔记本的“简化解读版”。她需要将现代医学概念,用这个世界能理解的语言重新阐释。
“细菌?哦,我们可以叫它们‘病霉’,或者‘害生瘴气’。就是一些看不见的小虫子,会让人生病。” “消毒?就是把‘害生瘴气’杀死或者赶跑。‘消毒灵液’就是干这个的。” “感染?就是‘害生瘴气’在伤口里太多了,打不过身体的‘护卫’(免疫系统)了,伤口就烂了。” “支持治疗?就是敌人(疾病)太厉害,我们先不管它,先给我们自己的‘护卫’送粮草(水分营养),让它有力气继续打!”
讲解 often 伴随着学员们的茫然、惊呼和激烈的讨论。 “看不见的小虫子?林先生,您咋看到的?开天眼了吗?” “原来发烧是‘护卫’在打架啊!那以前老人说发烧要捂汗…” “不对!林先生说了,高热要降温!不然‘护卫’自己先热死了!” “栓子师兄,你捣药的时候能不能戴上那个‘口罩’?你的口水喷进去了!里面有‘害生瘴气’!”
课堂设在露天院子(天气好时)或勉强遮风避雨的大堂。没有桌椅,学员们就席地而坐,或者搬块石头当凳子。黑板是一块用木炭涂黑的平整石壁。教具更是寒酸:草药标本、简陋的人体结构图(林小溪凭记忆绘制)、各种大小的石臼陶罐、以及那架珍贵的显微镜(成为镇院之宝,学员轮流观察,惊叹连连)。
实践课占比极高。学员们要跟着赵大山进山认药、采药,跟着栓子学习草药炮制、研磨,跟着二丫学习如何规范记录“病历”,跟着栓子媳妇学习熬制“清心散”、“消毒灵液”等基础药剂。最核心的清创、缝合、包扎技术,则由林小溪亲自示范指导。最初只能在动物尸体(打来的猎物)或特制的草人模型上练习,熟练后,才能在林小溪的严格监督下,接触真正的病人。
过程充满了笑料和挫折。有人把止血草和毒草搞混,差点闹出事故;有人缝合伤口像缝麻袋,线脚歪歪扭扭;有人第一次面对严重创伤,吓得扭头就跑;还有人试图偷偷记下“消毒灵液”的配方,想拿去卖钱,被警惕的二丫发现并报告,林小溪毫不犹豫地将其开除,并立下更严格的规矩。
资源匮乏始终是最大的难题。食物紧张,常常需要学员们轮流外出采集狩猎补贴。笔墨纸砚稀缺,学员们多用沙盘和炭笔练习。最缺的还是各种教学资源和药物原料。林小溪不得不拿出“三块灵石”收入的一部分,让赵大山冒险去更远的城镇采购,时常遭到刁难和抬价。
但在这极度简陋和艰难的环境中,一种全新的、充满生机的气息正在孕育。
学员们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他们开始用“林先生”教的术语讨论病情,开始自觉地用“消毒灵液”洗手,开始认真地记录每一次诊疗过程。他们看到原本痛苦的病人在他们的护理下好转时,眼中会发出自豪的光彩。他们之间,也逐渐打破了凡人与修士那微妙的隔阂,因为在疾病和知识面前,林小溪告诉他们:“生命无贵贱,学者亦当如是。”
林小溪看着这一切,虽疲惫,却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这是比研制出“净霉膏”更让她有成就感的事业。她不仅仅是在治病救人,更是在播种。将科学的思维、仁心的理念,像种子一样,播撒进这片曾经只相信命运和丹药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