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

食堂里的不锈钢餐盘碰撞声此起彼伏，温琂刚把一块排骨夹到碗里，就听见斜后方传来许恒的声音：“这道集合题你看第三遍了，李渲衍，你倒是动下笔啊！”

她下意识抬头，正撞见李渲衍把数学练习册往桌角一推，眉头拧得像团乱麻：“看了也不会，符号长得都一个样。”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斜切进来，照得他耳尖有点发红，像是被题难出了火气。

林玧宁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你俩倒是对称，他见了数学题头疼，你见了函数图像发懵。”温琂没接话，低头扒拉着米饭，心里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刚才语文课上老师让赏析《雨霖铃》，她随口说“骤雨初歇”里的“骤”字藏着仓促感，全班只有老师点了头，此刻倒突然想，要是把那些数学符号当成诗里的字拆开来读，会不会容易些？

午休铃响时，三班的同学大多趴在桌上补觉。温琂睡不着，摊开语文笔记本抄诗，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忽然听见后门有响动。李渲衍正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本语文书，似乎在等谁。他的目光扫过教室，在温琂摊开的笔记本上顿了顿——那页刚好抄着《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的墨迹还带着新印的浅痕。

“借本语文笔记。”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闷，像是鼓足了勇气，“许恒说你们班林玧宁……”话没说完，林玧宁已经从桌洞里摸出笔记本递过去，眼神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

李渲衍接过笔记本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了温琂搭在桌边的课本，是本数学书，封面已经被翻得有点卷边。他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放在温琂桌上：“刚才食堂看见的，橘子味。”说完转身就走，耳根在走廊的光线下泛着红。

温琂捏着那颗糖，糖纸在指尖窸窣作响。林玧宁凑过来，用口型说：“他好像把你当同类了。”她低头看着数学书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忽然觉得那些符号没那么刺眼了。橘子糖的甜香混着午后的阳光漫过来，她拿起笔，在“∈”符号旁边轻轻画了个小小的月亮——就像刚才抄的诗里，那个照过古人也照着今人的月亮。

放学铃响时，温琂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在走廊拐角撞见李渲衍。他手里拿着林玧宁的语文笔记，扉页上多了几行字，是他抄的古诗，字迹有点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力。“这诗里的‘月’，”他忽然指着其中一句，语气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跟周老师说的‘1’一样，在不同地方意思不一样？”

温琂愣了愣，忽然笑了：“大概吧。就像数学里的符号，换个题目，意思也会变。”

李渲衍哦了一声，转身往一班教室走，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些。温琂望着他的背影，手里的作业本轻轻晃了晃，忽然觉得，偏科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和那些弯弯绕绕的符号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