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一次上学迟到(下册)
教学楼的铃声刚掐断最后一个音符，走廊里瞬间涌成潮。沈白攥着饭卡刚拐过楼梯口，就看见我背着书包往食堂冲。
“哎，跑这么快投胎啊？”沈白几步追上去，故意用胳膊肘撞了下我的书包。
我猛地刹住脚，回头瞪他，脸颊还泛着跑出来的红晕：“要你管，去晚了糖醋里脊就没了。”
“巧了，”沈白晃了晃手里的饭卡，慢悠悠地说，“我刚听见打菜阿姨说，今天的里脊全是肥的，专门给你留的。”
我眼睛瞪得更圆了，伸手就来抢沈白的卡：“你胡说！我要去看看！”
“别啊，”沈白往后一躲，顺势伸手捏了把我的脸，软乎乎的，“其实我刚帮你打了一份，藏起来了，跟我走才给你。”
我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抬脚就往他小腿上踹：“沈自你有病啊！”
他笑着跳开，看着我气鼓鼓地转身往食堂走，故意在后面喊：“哎，真有里脊啊！再不去被我吃完了啊——”
我没回头，但脚步明显快了半拍，书包带子都晃得更欢了。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切进来，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跟在后面，觉得这顿午饭的前戏，比糖醋里脊还开胃。食堂里的喧闹还没散尽，我端着空餐盘往外走，就看见林小满正蹲在花坛边，用牙签戳着没吃完的半块糖醋里脊，跟喂猫似的。
“哟，给哪路神兽留的？”他凑过去，故意把餐盘往我面前一放，铁盘碰撞的声响吓得我手一抖，里脊掉在了草地上。
我抬头瞪他，眼里还沾着点饭粒：“要你管，我乐意。”说着就要去捡，被他一把拽住我手腕。
“脏了，别碰。”他掏出纸巾给她擦手，指尖碰到我手腕内侧的皮肤，凉丝丝的，“走了，回教室趴会儿，下午第一节课可是老班的课，迟到要罚抄课文的。”
我甩开他的手，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谁要跟你一起。”话是这么说，脚步却跟我往教学楼的方向挪。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人，风扇呼呼转着，卷着粉笔灰的味道。我刚把胳膊垫在桌上准备趴下，后背就被人戳了戳。
“干嘛？”我没回头。
“你的校服……沾了个饭粒。”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憋笑的气音。
我反手去摸后背，摸了半天没摸着，刚想回头问他具体位置，后颈突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他大概是嫌我笨，直接伸手过来了。
“在这儿呢，笨蛋。”他的指尖擦过我的皮肤，有点痒。
我猛地回头，他吓得手一缩，赶紧把头埋进臂弯里，头发丝都挡着脸，只露出点红透的耳朵尖。
预备铃刚响完，老班抱着教案走进来，教室里的嗡嗡声瞬间掐灭了一半。我刚把同桌的胳膊从我的桌子上挪开，后颈就被人用橡皮砸了一下。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沈白。我反手接住弹回来的橡皮，捏在手里转了两圈，趁老班转身写板书的空档，往后一抛——橡皮精准砸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正好压在他刚画的小猫尾巴上。
他气得在下面踢我凳子腿，力道不大，跟挠痒似的。我憋着笑转回去，假装认真看黑板，眼角余光却瞥见他正偷偷用红笔给那只猫添了对尖尖的獠牙，旁边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一看就是照着我的蠢样画的。
老班突然点我名：“沈欲，这道题的解法说一下。”
我猛地站起来，脑子里还停留在那只獠牙猫上，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后排传来一阵憋不住的嗤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动静。
“坐下吧，上课别走神。”老班瞪了我一眼，继续讲课。
我刚坐下，后背就被塞过来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是沈白歪歪扭扭的字：“笨蛋，是用二次函数求最值啊，上课看哪儿呢？”末尾还画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我提笔在下面回：“看你画的猫挺费神。”折成小方块往后一递，正好砸在沈白额头上。
沈白“嘶”了一声，慌忙把纸条塞进课本，抬头时正好对上老班扫过来的视线，赶紧挺直背假装记笔记。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阳光透过树叶在她的课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我看着她握着笔的手在纸上飞快滑动，突然觉得这节枯燥的数学课，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体育课的铃声像道赦令，全班人抱着篮球往操场冲，我却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校服外套还规规矩矩地系在腰间——我最不喜欢跑八百米。
“哎，沈欲，你那外套是焊在身上了？”沈白抱着球往回退了两步，故意用球颠了颠我的胳膊，“等会儿测八百，穿着这个跑，小心被风掀成风筝。”
我伸手拍开篮球，眉头皱得像小老头：“要你管，我热了再脱。”
体育老师吹着哨子整队，果然宣布先测八百米，我站在队伍里，脸都快垮到胸口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外套拉链。
“别怕啊，”沈白凑到她旁边，声音压得刚好够两个人听见，“等会儿我跑慢点，在你后面给你加油。”
我斜他一眼：“谁要你加油，我跑得比你快。”
哨声一响，人群呼啦啦往前冲。他故意放慢脚步，果然看见我跑了半圈就开始喘，脚步越来越沉。他跟在我身后两步远，看着我突然喊了句：“沈欲，你鞋带松了！”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低头去看，脚步一乱差点绊倒。等反应过来上当，回头瞪他的时候，他已经超过伐半个身位，还冲我做了个鬼脸。
“沈白你混蛋！”我气鼓鼓地追上来，不知道哪来的劲儿，居然真的超过了我。
最后一百米，我几乎是咬着牙冲过终点线，刚停下就扶着膝盖大喘气，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沈白走过去递水，我一把抢过去灌了大半瓶，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锁骨上。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跑得比我快。”他笑着说。
我把空水瓶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声音闷闷的：“下次再骗我，我就把你鞋带绑在篮球架上。”
阳光把操场晒得发烫，我捏着还带着她体温的空水瓶，看着她往树荫下走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节体育课的风，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放学铃刚响，我就背着书包回到了家里， 玄关的钥匙刚转开，线就趿着我的拖鞋从客厅跑过来，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半袋薯片。“你可算回来了，我妈炖的排骨汤快溢出来了。”
换鞋时他故意踩了下我的脚后跟，我踉跄着扑到他背上：“谁让你穿我拖鞋，脚那么小，晃得跟船似的。”
我在他背上捶了两下，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又立刻跳下来，直奔灶台。我跟进去时，正看见沈白偷偷用勺子舀了口汤，烫得直吐舌头，手里的汤勺还被他妈打了一下。
“跟你说过多少次，饭前别偷吃。”他妈笑着把盛好的汤端上桌，“欲欲多吃点，补补，今天体育课跑八百米没累着吧？”
我刚要张嘴，他抢在我前头说：“累着了，跑最后一名，还被老师罚了圈。”
我手里的筷子“啪”地敲在沈白碗沿上：“你胡说！我明明跑了第五！”
“哦？那比我慢了三个名次啊。”他夹了块排骨往我碗里放，“多吃点肉，下次争取追上我。”
我把排骨又夹回来，还故意往他碗里多塞了块姜：“你自己补吧，我看你是嘴太贫，需要败败火。”
他爸在旁边看得乐呵，给我们俩各倒了杯果汁：“行了，俩小的别斗嘴了，汤要凉了。”
窗外的天慢慢暗下来，客厅的灯暖黄暖黄的。我看着林小满埋头喝汤时微微耸动的肩膀，突然觉得这碗排骨汤里，除了玉米和胡萝卜，好像还多了点别的什么，喝起来比平时更鲜了。
浴室的门刚打开，水汽裹着沐浴露的甜香涌出来。我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发梢的水珠滴在领口，把纯棉睡衣洇出一小片深色。
“借我下吹风机。”我头也不抬地往我房间走，拖鞋踩在地板上啪嗒响。
沈白刚从冰箱摸出瓶冰汽水，侧身让我过去时，故意伸脚绊了下——我踉跄着扶住衣柜门，回头瞪他，眼里还蒙着层水汽。
“沈白你幼不幼稚？”我抬手把湿发甩到脑后，几滴水珠溅到他胳膊上，凉丝丝的。
“谁让你穿我睡衣。”沈白盯着我身上那件印着篮球图案的旧睡衣，袖口都磨卷边了，“这是我初中穿的，你穿着跟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我低头拽了拽衣角，突然踮脚往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就穿，你妈说这衣服早该扔了，给我当家居服正好。”
吹风机在床头柜上嗡嗡转起来，热风把她的头发吹得蓬松。沈白靠在门框上喝汽水，看我举着吹风机瞎晃，后脑勺那撮头发总吹不直，像个倔强的小尾巴。
“过来。”沈白招招手。
我警惕地瞪我：“干嘛？”
“帮你吹。”沈白抢过吹风机，指尖穿过我半干的发丝，触感软软的，“你这吹法，明天准成鸡窝头。”
我没说话，乖乖地坐着，头顶的发旋蹭得他手心发痒。吹到发梢时，他故意把吹风机往我脖子里送了送，热风扫过，我猛地缩脖子，像只受惊的猫。
“沈白！”我拍开他的手，自己抓过吹风机胡乱吹了两下，起身就往客厅跑，“我去看动画片了，不理你！”
他看着我跑远的背影，睡衣后摆被风吹得飘起来，突然觉得这夏夜的风，好像也跟着甜了几分。手里的汽水瓶壁凝着水珠，凉得正好，像刚才我瞪他时，眼里没藏住的那点笑意。
客厅的动画片还在演着，沈白叼着牙刷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我抱着枕头往客房走，脚步轻得像偷东西。
“喂，客房空调坏了三天了，你不知道？”他吐掉嘴里的泡沫，故意把声音扬高。
我猛地停住，回头看他，眉头皱成小疙瘩：“那怎么办？你家就俩卧室。”
“还能怎么办，跟我挤呗。”他擦着嘴往卧室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不情不愿地跟过来。
他的床不算宽，两个人躺下，胳膊肘都能碰到对方。我背对着他，把枕头往中间推了推，像划了条楚河汉界。
“喂，”他戳她后背，“你睡衣上的洗衣液味，跟我妈的一样。”
“要你管，”我往旁边挪了挪，“再动我就把你踹下去。”
窗外的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刚好落在她发顶。沈白数着我后脑勺的碎发，数到第七根时，我突然翻身过来，眼睛在暗处亮得像星子。
“沈白，”我声音很轻，“今天体育课……谢了啊。”
他愣了下，刚想嘴硬说没让我，就被我用枕头捂住了脸。
“睡觉！”我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带着点羞恼。
沈白笑着把枕头扒下来，看见我已经转了回去，耳朵尖在月光下泛着红。他悄悄往我那边挪了挪，直到肩膀碰到她的后背，才乖乖闭上眼。
夜很静，他能听我见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他想，明天早上醒来，我大概又会因为他抢了我的被子，他在我胳膊上留下个牙印吧。但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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