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投射的全息影像在潮湿空气中凝结成实体般的轮廓。那个"林梦妍"悬浮在防爆门与水泥墙之间，嘴角保持着机械式上扬的弧度。她的瞳孔收缩扩张，如同某种精密仪器在进行校准。
"重启程序已激活。"
这句话第三次响起时，林梦妍的手腕已经不再颤抖。她盯着投影中自己的脸，发现那张面孔比她记忆中的自己更年轻，眉眼间带着实验室特制培养液浸泡出的青涩。匕首依然抵着颈动脉，但刀刃已经陷入皮肤半寸深，一滴血正顺着锁骨纹身的数字往下爬。
许明远的手指擦过她手腕内侧。他的体温比正常人低两度，这是实验体改造后的通病。可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却烫得惊人，像是要灼穿她的皮肤。
"别碰我。"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林梦妍想抽回手，却被许明远攥得更紧。黑暗中，他的呼吸声格外清晰，混着地下管道渗水的滴答声，在她耳膜上敲出密密麻麻的鼓点。
"你的瞳孔..."许明远的声音压得很低，"开始出现机械收缩了。"
话音未落，防爆门外传来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无数猩红光点在门缝处游走，像是被惊醒的萤火虫群。林梦妍猛地抬头，看见投影中的"自己"突然眨了眨眼。那个动作太自然了，完全不似程序设定的表情。
"他们来了。"许明远松开她的手腕，战术靴碾过积水发出细微响动。他摸出微型冲锋枪的动作在黑暗中划出银弧，"这次是真的。"
林梦妍没有后退。她任由那滴血滑进衣领，温热的触感让她想起第一次觉醒异能时的场景。那时候楚烬用发带包扎她流血的手掌，指尖同样带着不属于常人的温度。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她突然开口，声音里混着冷笑和某种脆弱的东西，"从一开始，你们就打算让我成为..."
枪声打断了她的话。许明远朝着防爆门连续射击，子弹击中金属表面迸发出蓝色电弧。林梦妍看到那些光弧映在墙壁上，勾勒出密密麻麻的电路图轮廓。
"不是替代品。"许明远换弹匣的动作干净利落，"你是唯一能承载他意志的人。"
"所以我的意识会崩解？"林梦妍扯开领口，锁骨处的纹身在幽蓝枪焰下泛着冷光，"就像那个死于记忆嫁接的07号实验体？"
话音刚落，防爆门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焊缝处迸出火星，照亮了许明远一瞬间的怔忡。他想说什么，却被接连不断的撞击声淹没。
"跑！"
许明远的吼声和枪声同时炸响。林梦妍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视线被投影图吸引——画面中的"自己"缓缓抬起右手，做了个摘下隐形眼镜的动作。这个细节太过私密，连她本人都极少在外人面前如此。
芯片突然剧烈震动，金属外壳吸附在枪管上旋转起来。林梦妍伸手去抓，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电流窜过全身。她看到闪回画面：无菌舱里的少女正在苏醒，监控屏显示记忆嫁接进度87%。
"你不是她。"许明远拽着她往安全通道跑，声音在狭窄走廊里产生诡异的回响，"你是唯一愿意相信我们的人。"
林梦妍甩开他的手。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颅骨里搅动。路过通风管道时，她瞥见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上的瞳孔正在机械式收缩，像极了投影中的"自己"。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梦妍听到金属刮擦声里混着某种奇特的嗡鸣，像是巨型蜂巢在震动。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盯着许明远的眼睛。
"那天你在焚影档案馆台阶上，为什么哭？"
许明远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一条细线，像极了楚烬暴怒时的模样。
防爆门终于被撞开。猩红光海涌入走廊的瞬间，林梦妍看到了第一具机械体——它们没有五官，只有布满感应器的光滑面部，胸口镶嵌着暗红色能量核心。最前方的机械体举起武器，枪口冒出的能量束照亮了整个通道。
枪声、爆炸声、金属撕裂声在狭小空间里交织成网。林梦妍翻滚着躲避射来的光束，战术靴踩碎了满地玻璃碎片。她看到许明远的冲锋枪在机械体上打出碗口大的窟窿，蓝色液体喷溅在墙上，瞬间腐蚀出焦黑痕迹。
"这边！"
楚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梦妍抬头时，正好看见他从通风管跃下。暗红火焰在他周身燃烧，将扑来的机械体瞬间化为灰烬。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混合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甜腥。
"抓住我的手。"
楚烬的手掌伸到面前，温度异常冰冷。林梦妍犹豫的刹那，许明远突然扑向她脚下掉落的战术手套。那个动作让楚烬的眼神骤然变冷，火焰瞬间蔓延到整条手臂。
"让他走。"林梦妍抓住楚烬的手腕，感受到皮下脉搏的震颤，"他还没说完真相。"
楚烬低头看她，目光深邃得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他的手指收紧，却不是针对许明远，而是将林梦妍往身后拉了半步。暗红火焰在两人之间形成屏障，照亮了林梦妍锁骨处的实验编号。
"你的瞳孔..."楚烬的声音低哑得不像平时，"已经开始融合了。"
林梦妍没回答。她的注意力被某个细节吸引——楚烬握着火焰的手掌虎口处，有道与她锁骨纹身相同编号的疤痕。那道疤像是被烙铁烫出来的，边缘泛着金属光泽。
机械体的攻势突然停止。楚烬抓住机会破开天花板，抱着林梦妍跃入通风管道。临走前，林梦妍看到许明远站在原地没动。他的战术靴边散落着几枚芯片碎片，反射着猩红光芒。
通风管道狭窄阴冷。楚烬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比刚才更低了。林梦妍想挣脱，却被他箍得更紧。
"疼。"
她低声说，声音在金属管道里产生奇异的共鸣。楚烬的手掌立即松了松，却依然不肯放开。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你不该去那里。"
"你早就知道我是最终融合体对吧？"林梦妍盯着管道壁上的反光，"那些实验记录，还有..."
楚烬突然吻住她。这个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林梦妍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唇很凉，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热度。暗红火焰在他们周围燃烧，将管道照得通明。
这不是初吻。但在这一刻，林梦妍清晰地意识到，楚烬的吻从来都不止是亲吻。他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时，她尝到了某种类似金属锈的味道，还有记忆嫁接失败者的血腥。
"别说话。"楚烬终于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等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所有事。"
林梦妍没有挣扎。她的太阳穴还在突突直跳，那种被无数细针穿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当楚烬重新抱起她时，她看到自己的倒影在管道壁上闪烁——瞳孔的机械收缩频率，竟与楚烬眼底的红光同步。
他们落在地下基地核心区时，林梦妍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四周墙壁排列着数以千计的照片，每张下方都标注着实验编号。她注意到某些照片有双重标注，比如"007号/许明远（早期）"。
"这是什么地方？"
楚烬没有回答。他带着她穿过长廊，最后停在尽头的房间前。门自动开启的瞬间，林梦妍看到了最震撼的一幕——墙上挂着唯一一张彩色照片，编号1000的位置写着"最终融合体"。
那是她的脸。
"记忆嫁接进度89%。"楚烬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还差最后13%。"
林梦妍的视线落在照片下方的备注栏。那行小字在昏暗光线里格外刺眼："待激活·楚烬意志继承者"。
通风管道的风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是某种警报。林梦妍转头看向楚烬，发现他的瞳孔正在机械式收缩，与她此刻的状态完全一致。
林梦妍盯着墙上的照片，感觉后颈发凉。楚烬的手还搭在她肩上，指尖微微用力。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楚烬没有回答。他转身走向房间深处，按下控制台的按钮。墙壁缓缓分开，露出一个密封舱。舱体内漂浮着一具与林梦妍容貌完全相同的躯体，皮肤苍白，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不是复制体。"楚烬的声音有些沙哑，"是你的本体。"
林梦妍踉跄后退，撞到身后的实验台。玻璃器皿哗啦作响，她看到自己的倒影在金属表面扭曲变形。那些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无菌舱里的窒息感、数据流冲击神经的刺痛、还有楚烬站在培养舱前的身影。
"所以我的意识是..."
"移植的。"楚烬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密封舱，"但你是唯一成功存活的。其他人..."
警报声突然响起。红光闪烁中，林梦妍听到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楚烬的表情瞬间绷紧，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手术缝合痕迹。
"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重重撞开。林梦妍转身时，看到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举枪冲入。楚烬猛地将她推向控制台，暗红火焰在他周身燃起。
"跑！"
林梦妍没有动。她看着楚烬冲向士兵，火焰吞噬了整个房间。热浪掀翻了实验台，她被迫后退，却被地上的电缆绊倒。翻身时，她看到楚烬被子弹击中肩膀，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混乱中，一只手抓住了她。林梦妍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许明远？"
他满身血迹，战术靴踩碎了满地玻璃碎片。他没有说话，拉着林梦妍从后门冲出。身后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了走廊。
"楚烬..."林梦妍想回头，却被许明远拽得更紧。
"他不会有事。"许明远的声音很冷，"但现在不是时候。"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来到地下车库。许明远打开一辆黑色SUV的后备箱，取出一个金属箱。
"这是给你的。"
林梦妍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把改装过的格洛克手枪和几个弹匣。她记得这把枪的重量，就像记得自己第一次扣动扳机时的反冲力。
"为什么帮我？"
许明远靠在车边，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昏暗的车库里缭绕，他望着远处的火光，沉默了几秒。
"因为你说过，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林梦妍握紧枪柄。远处传来新的枪声，像是某种信号。她深吸一口气，朝着火光方向迈步。
"那我们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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