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妍的手腕还残留着烬的体温。
她靠在生锈的货车底下，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回响。机油混着霉味灌进鼻腔，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身旁的烬像一块冰，冷得不带半分温度，却让她觉得安心。
脚步声渐渐远去。
“走。”烬低声说，率先从车底钻了出去。
林梦妍跟着爬出来，膝盖上的擦伤火辣辣地疼。她低头看了一眼，深色裤管已经渗出暗红，但她没吭声。现在不是停下处理伤口的时候。
两人沿着昏暗的通道往深处跑。尽头是一扇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透出微弱的蓝光。烬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
“我来。”林梦妍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型爆破装置，“这是白夜给的。”
烬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林梦妍将装置贴在门锁上，按下启动键。几秒后，“咔”的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间宽敞的控制室，墙上挂着巨大的电子屏幕，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桌，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着一行字：
“003号实验体身份确认中……”
林梦妍的心猛地一跳。
她快步走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进度条缓缓推进，数据不断跳动。
“他们在追踪你。”烬站在门口警戒，语气平静，“但你不该来这里。”
“我不想知道我是谁造出来的。”林梦妍咬牙，“我只想知道我是谁。”
烬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你知道红莲为什么要追杀你吗？”
林梦妍没停手，“他们想把我变成工具。”
“不止是工具。”烬的声音低了下来，“你是‘意志继承者’。”
林梦妍的手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
烬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她身后，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
“当年，我们被制造出来。”他说，“楚烬是第一个，我是第二个。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最后一批，也是最特别的。”
“因为你们承载了他们的意志。”
林梦妍转头看他，“谁的意志？”
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复杂。
“人类最后的意志。”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林梦妍迅速拔掉U盘，“好了！”
烬抓起背包，“走！”
他们冲出门，拐进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是一扇紧急出口。烬一脚踹开，拉着林梦妍冲出去。
外面是个通风井，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探照灯偶尔扫过。
“爬！”烬指了指中间的梯子。
林梦妍咬牙往上爬，手心全是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膝盖的伤口撕裂般疼痛。
身后传来枪声。
子弹打在梯子上，火星四溅。
“快点！”烬在下面催促。
林梦妍咬紧牙关，继续往上爬。
终于，她爬到顶端，推开盖子，扑进夜色中。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汗水顺着额头滑进衣领，混着血腥味和铁锈味。
烬也爬了上来，蹲在地上检查弹夹。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
他把最后一发子弹推进枪膛，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脸色很难看。”
“能撑住。”她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你呢？”
烬没说话，只是把枪塞进腰带，站起身。
远处传来引擎声，像是直升机螺旋桨切割空气的震动。
他皱眉：“他们追得比预想快。”
林梦妍站起来，靠着墙壁慢慢挪动脚步。脚下的水泥地冰凉，带着潮湿的霉味。
她忽然停下：“你说……红莲到底是什么？”
烬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你以为我们是来救世界的？”
她愣了一下。
“不是吗？”
烬摇头。
“我们只是逃命。”
“但有人不想让我们活着。”
一阵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卷着灰尘扑在脸上。林梦妍伸手挡了挡，眯起眼睛。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烬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背影僵硬了一瞬，随即继续往前走。
“因为我也是他们造出来的。”
林梦妍的呼吸一滞。
“你以为你是003号？”
烬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我是001号。”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开。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至少是特别的。
烬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你不该来的。”
“可我来了。”她声音干涩。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笑得苦涩又疲惫。
“那就别后悔。”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枪声，还有金属撞击声。像是有人正在强行突破地下通道的门。
“他们来了。”烬握紧枪。
林梦妍深吸一口气，把恐惧压下去。
她走到烬身边，握紧手中的枪。
“那我们就一起走。”
烬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动摇。
但下一秒，他猛地把她推开——
子弹擦着她的耳朵飞过，打在墙上，溅起一片碎石。
“趴下！”烬大吼。
林梦妍滚到一旁，躲在掩体后。她的心脏狂跳，耳朵嗡嗡作响。
她看到烬已经冲出去，朝着敌人方向开火。
她咬牙爬起来，瞄准另一个方向。
她的手稳得不像自己的。
两发子弹，两个目标。
“走！”烬拉住她的手腕，往另一条通道跑。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烬踹了几脚，门终于松动。
门外是废弃的地下车库。车灯照不到的地方黑得像墨汁。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无线电的杂音。
“这边。”烬拉着她钻进一辆破旧的货车底下。
林梦妍屏住呼吸，听着头顶的脚步声。
她能闻到机油和霉味混在一起的味道。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你怕吗？”烬轻声问。
她没回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但我们现在只能相信彼此。”
林梦妍转头看他。
他的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不确定我还能信谁。”她低声说。
烬沉默了几秒。
“那你现在就决定，信还是不信。”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信。”她说。
烬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下一秒，铁门被一脚踢开。
强光扫进来，照在货车上。
“他们在里面！”有人喊。
枪声再次响起。
林梦妍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水泥地，枪声在耳边炸响，震得耳膜生疼。她能看到烬的影子在强光中晃动，像一道剪影，锋利而坚定。
他挡在她身前，枪口喷出火舌。
“别让他们靠近电脑！”有人在外面大喊，“003号的数据不能泄露！”
林梦妍的手指抠紧地面，指甲缝里全是灰尘和碎屑。她的膝盖还在流血，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腿往下淌，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烬的子弹打空了。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臂，“换位！”
他们翻身滚到另一边，烬迅速换上新弹夹，枪声再次响起。
林梦妍喘着气，手心全是汗。她摸到背包里的另一个爆破装置，手指僵了一下。
“你还有多少？”烬低声问。
“最后一个。”她咬牙。
“门边那辆车，引擎盖上有个红色油箱。”他快速说，“炸了它。”
林梦妍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辆旧车歪斜地停在角落，油箱已经锈得发黑。她屏住呼吸，慢慢把爆破装置捏紧。
“掩护我。”她说。
烬没说话，只是朝门口连开几枪。
林梦妍贴着墙根往前爬，子弹擦过她的肩膀，在墙上打出一串火星。她咬紧牙关，继续往前。
终于，她到了车边。
她将爆破装置贴在油箱上，按下启动键。
“三、二、一——”她在心里倒数。
爆炸声轰然炸开，整间车库剧烈震动。尘土和金属碎片四散飞溅，火光冲天而起。
“跑！”烬从掩体后冲出来。
林梦妍也爬起来，跟着他往另一侧通道冲去。
身后传来混乱的喊叫声，还有火焰吞噬空气的嘶吼声。
烬的脚步忽然一滞。
他猛地转身，一把将林梦妍推进旁边的储物柜，自己却被一颗子弹击中肩膀，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烬！”林梦妍惊叫。
他咬牙稳住身形，抬手一枪，击倒最近的敌人。
“别停下！”他低吼。
林梦妍咬紧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让它们流下来。她抓住烬的手臂，扶着他继续往前跑。
前方是一条倾斜向上的通道，尽头隐约透出光亮。
烬的呼吸变得沉重，脚步也开始不稳。他的肩膀正在渗血，染红了半边衣服。
“撑住。”林梦妍咬牙，“快到了。”
烬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抓着枪。
他们终于冲出通道，迎面撞进一片开阔的废弃厂区。夜风吹过，带着铁锈和焦味。
烬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盯着前方，眼神冷了下来。
“他们早就在等我们。”
林梦妍抬头一看，心跳瞬间停滞。
前方站着一群人，身穿黑色战术服，手持武器，神情冷漠。为首的那人，脸上戴着半张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她见过。
在实验基地的监控视频里。
那是“白夜”。
林梦妍的手指僵在枪柄上。
“你……”她声音发抖，“你是红莲的人？”
白夜缓缓走近，声音低沉：“我一直都是。”
烬猛地将她护在身后，枪口对准白夜。
“你早就知道她是‘意志继承者’。”烬冷冷地说，“所以你一直在利用她。”
白夜叹了口气，“不是利用，是引导。”
他抬起手，身后的人立刻举起了枪。
“交出U盘。”他说，“否则，你们谁都走不了。”
林梦妍的手心全是汗，U盘就藏在她贴身的口袋里。她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像一块烫手的石头。
烬低声说：“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
她闭了闭眼，然后睁开。
“那就别留活人。”
烬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下一秒，两人同时开火。
枪声再次撕裂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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