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第三天，A市的天空像被水洗过的蓝瓷，连一片云都舍不得挂。
沈意瑜把最后一箱教材搬上推车，手机震动——【鑫姐：今晚店里团建，带知喆一起来，有新人加入哦～】
她抬头，看见不远处篮球场上，林知喆正单手拎着垃圾袋往回收站走。阳光落在他耳廓，粉色创可贴已经换成透明款，像一枚小小的勋章。
傍晚六点，栖茶后门的小院里摆起了折叠桌。
鑫姐把烤串架支得老高，油花“滋啦”作响。
最先出现的新人是纪馨川——A大体育学院大三，校篮队主力，笑起来左脸有一颗虎牙。
他把一箱冰镇汽水扛在肩上，隔着三米远就跟沈意瑜打招呼：“学姐好！我叫纪馨川，鑫姐说今晚我负责让所有人笑到腹肌疼。”
林知喆刚把最后一罐柠檬茶摆上桌，闻言抬眼，正好对上纪馨川露齿一笑。
少年淡淡点头，算是回应，耳尖却悄悄红了——他很少跟这种“小太阳”型人类打交道。
第二箱啤酒搬进来时，箱子上坐着个女孩。
苏钰砚，A大设计专业，长发挑染了一缕薄荷绿，手里晃着两根仙女棒，冲众人挑眉：“谁先把仙女棒弄灭，谁就喝苦瓜汁！”
她跳下来时，马尾扫过纪馨川鼻尖，男生打了个喷嚏，女孩顺势把一根点燃的仙女棒递到他手里：“送你，赔礼。”
火花噼啪炸开，映得两人眼底都是碎金。
晚餐上桌。
折叠桌小，五人不得不胳膊碰胳膊。
鑫姐以“老板不能浪费”为由，把最难烤的鸡翅扔给林知喆，把最容易焦的吐司片塞给纪馨川。
苏钰砚咬着烤玉米，含糊提议：“光吃没意思，来玩‘真心温度计’——转瓶子，瓶口指到谁，谁就得回答提问，不许撒谎！”
第一局，瓶子悠悠停在了沈意瑜面前。
纪馨川举手：“提问权归我！——学姐第一次打工是在几岁？”
沈意瑜想了想：“高一，暑假在书店，时薪十块，还包一本旧书。”
林知喆低头，悄悄把刚烤好的鸡翅放到她盘子里，动作轻得像在放一枚羽毛。
第二局，瓶口对准苏钰砚。
沈意瑜问：“你最怕的东西？”
女孩扬起的嘴角垮了一瞬，很快又笑：“怕黑，小时候被锁在电梯里一整晚，所以随身带发光的东西。”
她说得轻巧，却把两根仙女棒都摁进水里，“呲啦”熄灭。
纪馨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把自己那罐还没开的汽水“咔”一声拉开，推到她手边。
第三局，瓶子指向林知喆。
苏钰砚眼睛一亮：“到我了！——小林同学，有没有偷偷喜欢的人？”
空气忽然安静，连烤架的油花都小声了。
沈意瑜指尖一颤，柠檬茶里的冰块“叮”地撞了一下杯壁。
林知喆垂眼，睫毛在脸颊投下一小片阴影。
三秒后，他抬眸，目光穿过跳动的炉火，落在对面沈意瑜的脸上。
“有。”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落进沸水，瞬间蒸出滚烫的雾。
沈意瑜被那目光烫得低下头，耳尖一路烧到锁骨。
苏钰砚“哇哦”一声，刚想追问，被纪馨川用一串刚烤好的香菇堵住嘴：“吃你的，别拱火。”
香菇尾巴烫，苏钰砚嘶嘶直抽气，却不舍得吐，鼓着腮帮子瞪他。
纪馨川笑得虎牙闪亮：“慢点，没人抢。”
夜深，烤架的火渐渐弱下去。
岚姐抱着空啤酒罐去前台算账，小院里只剩四人。
苏钰砚把最后一根仙女棒点燃，在空中画了个五角星，火星划破黑暗，像坠落的流星。
纪馨川忽然开口：“小时候我跟我爸去山里露营，真的看过流星雨。我爸说，对着流星许愿，要在光消失前说完，不然不灵。”
苏钰砚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那你许过什么愿？”
纪馨川挠挠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希望明年联赛夺冠，还有……希望明年陪我许愿的人还在。”
仙女棒燃到尽头，最后一粒火星跳到他指尖，烫得他轻轻“嘶”了一声。
苏钰砚握住他手腕，低头吹了吹：“笨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纪馨川笑得纵容：“那就再许一个——希望某人别再嘴硬。”
另一边，沈意瑜把烤焦的吐司片掰成两半，递一半给林知喆。
少年接过，指尖碰到她的手，停留了两秒才分开。
吐司片苦，沈意瑜皱鼻子：“失败品。”
林知喆咬一口，淡淡评价：“挺好。”
沈意瑜眨眼：“真的？”
“嗯。”少年垂眸，声音低到近乎耳语，“苦的也……挺好。”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因为是你烤的。”
沈意瑜被这句突如其来的直球击中，心口小鹿乱撞，慌乱地别开脸，假装去看天。
天幕上，云层散开，几颗星子悄悄探头。
没有流星雨，却有一道极细极亮的银线划过——是夜航的飞机，还是谁的愿望先到了？
散场时，岚姐把两张员工宿舍钥匙塞给新人：“小纪、小苏，楼上还有空房间，离店近，方便早班。”
纪馨川接过钥匙，冲苏钰砚晃晃：“室友？”
女孩双手插兜，吹着口哨往前走：“表现好再说。”
男生笑着追上去，两人打打闹闹，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沈意瑜和林知喆落在最后。
少年推着她的旧自行车，车篮里装着没喝完的柠檬茶。
夜风拂过，带来桂花的尾调。
沈意瑜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对准天空：“没有流星，就拍飞机吧。”
镜头里，林知喆的侧脸被路灯镀上一层毛茸茸的边。
他转头，与她视线相撞。
快门“咔嚓”一声，定格。
照片里，少年眼底映着远处灯火，像藏着一整条银河。
沈意瑜把照片设成群头像——四个人的小群里，纪馨川发来第一条消息：
【纪馨川：下次团建，去山顶露营，我带望远镜。某人负责许愿，我负责实现。】
苏钰砚秒回：
【苏钰砚：先实现不嘴硬再说。】
沈意瑜笑着把手机递给林知喆看。
少年盯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
那一瞬，夜风里所有的桂花香气，都悄悄往他心里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