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电台

锈迹斑斑的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如同棺材盖落下的沉闷声响，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回音。

顾声抬起手臂，战术手电的光柱笔直地射出，却像一柄冻结的利刃，无法切开眼前浓稠如墨的黑暗。在远处，一颗红点微微晃动——那是电台指示灯，宛如一只不肯合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人。

“嗒……嗒……”

头顶传来细碎的滴落声，但那不是水，而是某种更为粘稠的东西。林小篆伸出手，接住了一滴，指尖瞬间被黏住，她皱了皱眉头，凑到鼻尖一闻，铁锈与玫瑰露混合的甜腥气息扑面而来。

“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确定。

“不，是掺了血的水银。”顾声用镊子挑起一点液体，那液珠在金属尖端微微颤抖，映照出两张脸。他的脸还正常，而林小篆的脸却诡异得少了鼻子，就像被人用橡皮擦去般模糊不清。

黑暗中突然响起“滋啦”一声，电台自动开机。

喇叭里先是吐出一段走调的《夜来香》，紧随其后的沙沙电流声和男人沙哑的声音开始报数：“七、六、五……”

每报一个数字，井壁上的铜镜就逐一亮起，灯光从镜面内部透出，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七面镜子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模样，裂纹中的银光加速流动，仿佛有生命般挣扎着要破茧而出。

林小篆的手心渗出汗珠，手中的枪有些打滑，心跳声与报数完全同步，她甚至能听清每一次心室跳动的撞击声。

“别听！”顾声迅速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可他自己却无路可逃——那声音并不是从电台传来，而是直接从他的颅骨深处钻出，撕扯着神经。

“四、三、二……”

数字归零的一瞬间，铜镜同时碎裂，银光炸成漫天星屑。星屑落地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哭声中，七具焦黑的影子从镜框中爬出，动作犹如从子宫挣脱的胎儿，脊椎弯曲成不可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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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缝线紧紧封住，却又不断咀嚼着什么。顾声用手电照过去，发现它们的嘴里含着乳牙——他的口袋中恰好少了几枚。

“回位。”他低声说道。

然而，影子们齐刷刷抬起头，缝线崩开，露出黑洞洞的口腔。下一秒，七股水银柱从它们的喉咙喷出，在半空汇成一条银色绳索，猛地缠住顾声的左腕。

冰冷瞬间侵入血管，如同毒蛇一般钻进肌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背浮现出一条银线，像寄生虫一样慢慢爬向袖口。

耳边电台的电流声冷笑起来：“第八颗牙，找到了。”

林小篆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穿过水银绳，银珠溅起的同时化作细小的牙齿，“叮叮当当”地洒满地面。断掉的绳索迅速重聚，这次却对准了她的影子——她的影子竟然是无头的。

“镜子！”顾声大吼。

他拖着林小篆冲向最近的那面碎镜，将缺齿的怀表狠狠按在镜背的铜板上。一声女人惨叫从镜中传出，像被烙铁烫伤的灵魂在哀嚎。

镜面缓缓淌出血珠，血水中浮现出一张蜡白的脸——这张脸属于顾声，却又完全不同。蜡像右眼下多了一颗泪痣，像烟头烫出来的印记。它张开口，声音却是林小篆的：“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