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雨丝渐渐密起来，左奇函把伞又往杨博文那边推了推，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很快洇出深色的痕迹。杨博文注意到了，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胳膊肘碰到对方的手臂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是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明天声乐课要练那个转音，”左奇函突然开口，声音混着雨打伞面的沙沙声，“你昨晚说不太顺，等下回去我发你段demo。”

杨博文点头，咬着嘴唇想了想：“你写的那段rap也挺好，就是结尾那个气口，要不要再调整下？”

“正想跟你说这个，”左奇函眼睛亮了亮，腾出一只手比划着，“我琢磨着加个弹舌，你觉得……”话没说完，脚下不小心踩到块积水，溅起的水花沾到杨博文裤脚，他猛地收住脚，“抱歉啊。”

“没事。”杨博文笑着踢了踢水洼，溅起的水珠反而更多，“反正都湿了。”

左奇函被他逗笑，干脆把伞往旁边一斜，任由细雨落在两人发梢。路灯的光晕里，雨珠像碎钻似的闪，杨博文忽然想起训练室镜子上的水汽，每次练完舞，大家总爱用手指在上面画笑脸，左奇函画的总是歪歪扭扭，却偏要说是“抽象派艺术”。

走到宿舍楼下时，左奇函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是杨博文喜欢的柠檬味。糖纸被雨水浸得有点软，左奇函剥开时指尖微微发颤，递过来时，糖块上还沾着他的体温。

“含着睡，嗓子能舒服点。”

杨博文接过来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他抬头看左奇函，对方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像落了片星星。“你也早点睡，别又改歌词到天亮。”

“知道了，管家公。”左奇函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穿过发丝时，带起一阵轻颤，“上去吧，我看着你开灯。”

杨博文点点头，转身往楼道走。爬到三楼时，他停在窗边往下看，左奇函还站在原地，黑伞在雨里像个沉默的影子。直到他推开宿舍门，按下开关的瞬间，看见楼下的伞动了动，像是在朝他挥手。

房间里还留着白天练舞时的汗水味，杨博文坐在窗边，看着左奇函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嘴里的柠檬糖慢慢化了，甜味却像生了根似的，往心里钻。

他摸出手机，点开和左奇函的聊天框，上次的记录还停留在“明天早功带份豆浆”。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个月亮的表情。

几乎是立刻，对方回了条消息：“没睡？”

“刚躺下。”

“嗯，梦里接着改rap。”后面跟了个龇牙的表情。

杨博文忍不住笑出声，窗外的雨还在下，敲在玻璃上咚咚响，像有人在轻轻叩门。他把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睛时，仿佛还能感觉到左奇函指尖擦过嘴角的温度，和那句“我会一直在”。

夜很深了，雨还没停。但有些东西比雨声更清晰——是少年人没说出口的牵挂，是藏在糖纸里的惦念，是两个并肩走在雨里的影子，悄悄把彼此的名字，刻进了往后的每个朝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