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秋末的第一场雨来临时，他们正在排练室里拆粉丝寄来的信。信封堆成小小的山，张桂源翻出张印着江边舞台照片的明信片，背面用荧光笔写着“你们的和声像加了蜜”，他举起来晃了晃，被张函瑞一把抢过去贴在谱架上。

“下周去录demo，”杨博文数着刚收到的编曲修改意见，指尖划过“建议加入童声采样”那行字，“我联系了社区的合唱团，明天去跟小朋友们合一遍。”左奇函正趴在旁边改rap词，闻言突然抬头，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墨点：“我跟你去，说不定能灵感爆棚。”

结果第二天到了合唱团，左奇函被一群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围着要签名，手里的笔都差点握不住。杨博文和老师核对旋律时，总能听见他跟孩子们讨价还价：“唱完这段我教你们beatbox好不好？就一段！”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背上，像铺了层金箔，杨博文笑着摇摇头，却在钢琴上多弹了个轻快的装饰音。

录demo那天格外顺利。聂玮辰的架子鼓敲得带劲，连录音师都忍不住跟着点头；张函瑞唱到副歌时，张桂源突然从后面撞了下他的肩膀，两人的声音在麦克风里融成团暖乎乎的气；左奇函念rap到最快那段，杨博文悄悄在旁边用脚打拍子，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像给他递了串隐形的鼓点。

走出录音棚时，天已经黑透了。张奕然举着相机追着拍他们的影子，五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在马路上歪歪扭扭地跑，笑声惊飞了树梢的夜鸟。左奇函突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剥开糖纸塞进杨博文嘴里，自己也含了一颗，两人的脸颊都鼓囊囊的，像揣了两只偷糖吃的小松鼠。

“明年春天，”聂玮辰突然开口，手指在路灯杆上敲出段新节奏，“咱们去音乐节试试？”张桂源立刻接话：“我去查场地！要那种能看见星星的！”张函瑞掏出手机记备忘录，笔尖在屏幕上戳得飞快：“得写首新歌，适合大合唱的那种。”

杨博文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看见左奇函正望着他笑，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他突然想起江边那晚的浪涛声，想起舞台上相碰的指尖，想起口袋里皱巴巴的糖纸——原来有些约定，真的会像种子一样，在心里悄悄发了芽。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他们的demo在网上小火了一把。排练室的窗户上又蒙了层水汽，这次有人在上面画了五颗连在一起的星星。左奇函趴在钢琴上写新歌，胳膊底下的纸页边角卷了起来，杨博文凑过去看，发现那句“并肩的人最珍贵”被重新写了一遍，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音符，像颗歪脑袋的星星。

“加段钢琴间奏吧，”杨博文的指尖在琴键上轻轻划过，弹出段温柔的旋律，“就像现在这样。”左奇函抬头时，睫毛上沾了点从窗外飘进来的雪沫，他笑着点头，伸手把杨博文肩上的雪花掸掉，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脖颈，两人都愣了一下，又同时低下头，耳朵悄悄红了。

张桂源抱着鼓槌冲进来时，正好撞见这幕，他故意咳嗽两声：“啧啧，俩学霸又在偷偷内卷？”张函瑞跟在后面，手里拎着袋热乎乎的烤红薯，香气瞬间漫了满室：“刚路过音像店，看见咱们的demo海报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聂玮辰把烤红薯掰成五瓣，热气模糊了镜片：“下个月的校园巡演，曲目单该定了。”张奕然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镜头里的烤红薯冒着白气，像团小小的暖炉，把五个人的影子烘得软软的。

雪越下越大，排练室的暖气开得很足。左奇函的rap词念得越来越顺，偶尔被窗外的雪光晃了眼，就转头跟杨博文碰一下肩膀；张桂源和张函瑞练走位时滑了一跤，抱着滚在地上笑，聂玮辰的鼓点突然变了调，跟着他们的笑声打了段欢快的花点。

杨博文望着窗外纷飞的雪，突然想起左奇函在江边唱的那首旧歌。他悄悄在钢琴上弹起那段旋律，左奇函立刻接了上去，两人的声音混着鼓点、笑声和烤红薯的甜香，像把冬日的暖阳揉碎了，撒进了每个角落。

雪停时，张奕然的相机里存满了照片：钢琴上的谱子、烤红薯的焦皮、窗上的星星涂鸦，还有五个人挤在暖炉前的笑脸。左奇函突然提议去天台看看，说雪后的星星会特别亮。

推上天台门的瞬间，冷风卷着雪沫扑了满脸。张桂源大喊着跑向栏杆，张函瑞跟在后面追，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踩出串歪歪扭扭的圆。聂玮辰靠在墙边抽烟，火光在暗夜里明明灭灭，像颗倔强的星。

杨博文和左奇函站在角落，雪在脚下咯吱作响。远处的路灯在雪地上投下橘黄色的光晕，左奇函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是上次江边没吃的那颗，包装纸被磨得有些褪色，却依旧亮晶晶的。

“现在能吃了吗？”他剥开糖纸，把糖递到杨博文嘴边，自己也拿了一颗。薄荷味在舌尖散开时，杨博文看见左奇函的眼睛里映着雪光，像落满了星星。

“等巡演结束，”杨博文含着糖说，声音有点发飘，“咱们再来这里，唱首新歌。”左奇函点头时，糖在嘴里硌了下牙，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声惊起檐角的积雪，簌簌落在肩头，像谁悄悄撒了把碎盐。

远处的城市亮着万家灯火，天台的风带着雪的清冽。五个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像朵慢慢舒展的花。杨博文望着左奇函被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约定，那些藏在口袋里的糖，那些碰在一起的指尖，都像这雪夜的星星一样，亮得让人心里发暖。

他们的故事还长着呢。长到能装下无数场雪，无数首歌，无数个并肩的清晨与黄昏。就像此刻落在睫毛上的雪，凉丝丝的，却带着融成春水的温柔——总有一天，会漫过时光，漫过岁月，漫过所有等待与期盼，开出满世界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