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折磨

顾魏开了辆黑色的轿车，车门锁“咔哒”一声弹开，他坐进驾驶座，没说话，只是偏头看了眼副驾驶的位置，意思是“上车”。

高雯拉开车门坐进去，安全带扣了好几次才扣上——手指抖得厉害。

车子启动，一路沉默。

顾魏把车窗开了条缝，风灌进来，带着点凉意。

高雯偏头看着窗外，街景飞快地往后退，像八年前那些被她硬生生抛下的日子。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硬心肠，可回国见到顾魏的那一刻，所有的防线都塌了。

他冷着脸说“没必要结婚”，她疼；他红着眼吼“你说啊”，她疼；他现在这样冷冰冰地带她去领证，她更疼。

原来有些伤口，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他一碰，还是会流血。

顾魏“到了。”

顾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

高雯抬头，看着那栋熟悉的建筑，心里一阵发慌。

昨天她就是在这里，被顾魏像拎小鸡似的拽走，今天却要跟他一起进去领证。

顾魏已经下了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拉开她的车门，语气依旧不耐烦：

顾魏“下车。”

高雯深吸了口气，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又一阵头晕袭来。

她晃了晃，顾魏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胳膊时，明显感觉到她在抖。

他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松开手，率先往民政局里走。

登记的人不多，顾魏径直走到柜台前，把准备好的户口本、身份证递过去，动作利落，像在处理一项工作。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两位是登记结婚吧？先填下表格。”

表格递过来，顾魏拿起笔，刷刷地填着自己的信息，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响，带着点烦躁。

高雯看着表格上“配偶姓名”那一栏，手指悬在笔上，迟迟没落下。

顾魏“快点。”

顾魏催了一句，视线落在她握着笔的手上——那只手很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笔尖抖得厉害。

高雯闭了闭眼，在表格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高雯”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一点不像她平时的字迹。

工作人员核对信息时，笑着说：“两位看起来有点紧张啊？别紧张，好事。”

顾魏没说话，高雯也没吭声。

拍照时，摄影师说：“两位靠近一点，笑一笑。”

高雯往顾魏身边挪了挪，两人的胳膊碰到一起，都像被烫到似的僵了一下。

顾魏的嘴角紧抿着，别说笑，连表情都没有，眼神冷得像结了冰。高雯也垂着眼，嘴角没动，脸色苍白。

摄影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别这么严肃嘛，放松点。”

顾魏没理，高雯也没动。

最后照片拍出来，两人并肩站着，中间像隔着一条河，眼神都没看镜头，脸上没半点笑意，倒像是被逼着拍了张不情愿的合影。

拿到结婚证的时候，红色的小本子递到手里，有点烫。

顾魏接过来，随手塞进口袋，没看高雯，转身就走：

顾魏“走吧。”

高雯捏着自己手里的那本，指尖摩挲着封面上的“结婚证”三个字，心里空落落的。

这红本子，是多少人盼着的东西，到了她这里，却像个枷锁。

走出民政局，阳光很刺眼。

顾魏打开车门，回头看她还站在原地，眉头又皱了：

顾魏“你站着干什么？”

高雯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问：

高雯“顾魏，我们这样……算什么？”

顾魏愣了一下，随即冷笑：

顾魏“算什么？算结婚了。怎么，你还想反悔？”

高雯“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雯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高雯“我是说，我们这样……互相折磨，有意思吗？”

顾魏的脸色沉了下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顾魏“互相折磨？高雯，你也配说这句话？”

顾魏“八年前你一声不吭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被折磨？”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顾魏“我找了你八年，等了你八年，你在哪里？现在你回来了，跟我领了证，又来问我‘有意思吗’？”

顾魏“告诉你，只要我觉得有意思，就有意思。”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顾魏“高雯，这只是开始。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慢慢让你还。”

他的话像冰锥，扎得高雯心口疼。她看着他眼里的恨意，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下头，轻声说：

高雯“我知道了。”

顾魏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没处发，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坐进车里：

顾魏“上车。”

高雯慢慢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车子再次启动，这次顾魏开得很快，窗外的风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舞。

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手里紧紧攥着那本红色的结婚证，指尖冰凉。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和顾魏的纠缠，才真正开始。

而这场以恨为名的婚姻，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尽头。

顾魏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民政局，手指用力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

口袋里的结婚证硌着腿，像块烙铁。

他明明该恨她，该让她不好过，可为什么看着她刚才站在阳光下，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样子，心里会那么疼？

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又恢复了冰冷。

不管怎么样，她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走了。哪怕是以恨的名义，也要把她绑在身边。

车子一路疾驰，载着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驶向那个名为“家”，却可能满是冰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