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

高雯被他抱得发僵，听他这话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高雯好，我知道了。

她能感觉到顾魏的手臂慢慢松了劲，却没立刻放开，直到颈间又落下一滴微凉的水珠，是她没擦干净的头发滴的。顾魏才像突然回神，猛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刚才被水珠打湿的袖口，喉结动了动，再抬眼时，眼底的情绪已经藏得干干净净，只剩惯常的冷淡。只是那冷淡里，还透着点没压下去的僵硬。

顾魏头发湿着容易着凉。

顾魏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顾魏浴室柜子里有吹风机，别等头发自己干。

高雯看着他这副“明明关心却装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疑惑。

刚才抱她时的急切那么真实，怎么转脸就又冷成这样了？但她没敢问，只是攥着手里的毛巾，轻轻“嗯”了一声。

高雯我马上就去吹。

顾魏没再看她，目光扫过桌上亮着的电脑屏幕，里面只跳转到主页面，是电脑常规的开机壁纸，顾魏移开视线，转身往门口走。

走到门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却没回头，只丢了句。

顾魏晚饭半小时后好，张阿姨会叫你。

话音落，门就被轻轻带上，把房间里的微妙气氛关在了里面。

高雯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他抱过的肩膀，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滴着水的头发，又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顾魏这个人，真是比八年前更难懂了。

高雯攥着毛巾往浴室走，瓷砖地踩上去有点凉，像顾魏刚才退开时眼底的温度。

浴室柜子是深棕色的，拉开门时合页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吹风机就放在最上层，白色机身落了点薄灰，显然不是特意准备的。

她插上电，热风带着点旧家电的嗡鸣，吹得湿发贴在颈间，有点痒，却没心思抬手拨。

吹完头发，她在房间里站了会儿，指尖还能摸到肩膀上残留的温度，可一想到顾魏转身时的冷淡，那点温度又像被风吹散了。

直到门外传来张阿姨轻叩的声音，说饭好了，她才攥了攥衣角，推门出去。

餐厅的灯是冷白色的，顾魏已经坐在桌前了，面前摆着一碗白饭，筷子没动。

桌上就三道菜：清炒时蔬、番茄炒蛋，还有一碗玉米排骨汤，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看不出半点偏向。

张阿姨把最后一碗饭放在高雯面前，说了句“趁热吃”，就识趣地退进了厨房，偌大的餐厅只剩两人，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高雯坐下，拿起筷子，却没立刻夹菜，目光落在碗沿的青花纹上。

对面的顾魏终于动了，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嚼着，视线始终盯着自己的碗，没往她这边看。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叮当”声，像在空旷的房间里敲出细碎的裂痕。

中途高雯端起汤碗，指尖碰到微凉的碗壁，刚要喝，就听见顾魏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很轻，却在安静里格外明显。

顾魏汤凉了。

她手顿了顿，抬头看他，他还是垂着眼，筷子在碗里拨了拨米饭，没看她，也没再说第二句。

高雯“嗯”了一声，把汤碗放回桌上，没再动。其实汤也没多凉，只是他这么说，她就不想反驳了。

后来顾魏又夹了次番茄炒蛋，蛋黄碎掉在饭粒上，他慢慢拌着，动作很慢，像是在打发时间。

高雯看着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刚才就是这双手，用力地抱着她，可现在，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这顿饭吃了不到二十分钟，没人说话。顾魏先放下筷子，拿起桌边的纸巾擦了擦嘴，依旧没看她，只说：

顾魏我还有事，先上楼了。

高雯没应声，直到听见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才慢慢放下筷子。

桌上的菜还剩大半，汤也几乎没动，冷白色的灯光照在上面，连一点热气都没了。

她坐着没动，盯着那碗没喝的汤，突然觉得，刚才那个拥抱，或许真的是她的错觉。他只是一时失控，过后，还是那个冷得像冰的顾魏。

高雯坐着又待了片刻，冷白色的灯光把餐桌照得发亮，每粒没吃完的米饭都看得分明。

她起身想收拾餐具，指尖碰到顾魏用过的碗，碗沿还留着一点余温，像他刚才掌心的温度，只是这点温度散得更快，没几秒就凉透了。

“太太，我来收拾就好了，您坐着休息吧。”

张阿姨虽然没有在客厅旁边伺候着，但作为家里的佣人当然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瞧见高雯要收拾碗筷，吓得她赶紧跑上前接到自己手里。

高雯的手顿在半空，指尖还沾着碗沿的余温，被张阿姨这么一拦，倒显得有些局促。

她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衣角，轻声说。

高雯没事，我也没什么事做。

“哪能让您做这些呀。”张阿姨接过碗筷，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路过她身边时又补了句，“您刚回来，身子骨还没歇过来，坐着就好。”

高雯没再坚持，看着张阿姨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才转身往客厅走。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餐厅的冷白光透过来一点，落在深色的沙发上，显得有些冷清。

她在沙发边站了会儿，伸手碰了碰沙发扶手，布料是顺滑的绒面，却没什么温度，像这个房子里的大多数东西。

高雯坐在沙发上，直到身上泛起一丝凉意，才慢慢起身。她没开客厅的灯，借着窗外的光往房间走，路过楼梯口时，又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二楼的走廊依旧漆黑，只有顾魏房间的门缝里，没漏出一点光。

回到房间，她关上门，把最后一点外界的微光也挡在了外面。房间里很暗，她没开灯，直接走到床边坐下。

指尖又碰到了刚才被顾魏抱过的肩膀，那里早就没了温度，只剩一点若有若无的触感，像一场很快就散了的雾。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心里还是乱的。

那个拥抱像一颗石子，投进她平静了八年的心湖里，漾开的涟漪却迟迟散不去。

可顾魏的冷淡又像一层冰，把那点涟漪死死冻住，让她连追问的勇气都没有。

也是，逃兵有什么资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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