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

十洲烟水接鸿蒙，十二楼台碧霭中。星斗垂檐浮蜃气，鲛人捧泪化珠宫。偶逢青鸟传丹字，欲拾苍霞补断虹。莫问瀛洲真亦幻，一襟海月自乘风。

未见常人之境，存一族于其中。身即景中，别见天机。混净风月明，蓬莱隐世虚。盘古辟天地，源现万物生。体发聚成筑，昆仑矗峰卫。金乌散青霞，鱼虾跳鳅舞。故方成其境。

是日也，所观天下之景，乃有“凤凰台上凤凰游， 凤去台空江自流”为师所察。赤子诞育，其父母填沟壑而托之。

师观婴盖帝王之气。霎时，紫薇星烁于往常。鹏举风休，蛟龙图腾，凤凰涅槃。顷刻间，瞬闪之雷，红紫电击于地中。冰雪积于身，冷骨棘于难，烈阳朝于空，暑热忍于己。而白衣浮云，苍狗变幻，飘仙如浮，悚动寰宇。

师见婴，察其骨相非常，忆适才玄象骤变，遂携归族中。姓蛇名天，盖取玄穹垂异之兆。当是时，孰能逆睹此襁褓儿，廿载后将执蛇族牛耳乎？

师既归，族人咸异此婴。师遂躬自抚养，不假他人。

其族号曰“蛇”，然族众皆具人形，非鳞介之属。盖先祖以玄蛇为图腾，奉为守护灵，更得蛇神授以通天遁地之术，故以蛇为氏。

及至孩提，师病甍。临终语：“薄葬小坟，不做祠堂。”

寒雨吞山岳，千幡卷暮哀。星沉龙剑杳，云滞凤音摧。泪渍青林骨，风撕素练台。万籁凝滞处，一魄入蓬莱。

蛇天率众凛遵师遗命，始克己任，肩承重寄。

蛇蜕苍崖月，魂归碧海槎。

其兄字琊，闻师甍乃寻天。蛇天方据案，眸光凛冽若霜刃。瞥见来者，遽阖目莞尔：“兄足下何事相寻？”

适才寒芒，霎时尽敛，浑如未现。

蛇琊亦未深察，但踞其侧问曰：“尔今作何筹谋？”

蛇天默然摇首，以示弗知。

琊肃然曰：“盍移驾吾庐？” 天默然有顷，颔首应焉。

嗣后五载春秋，天居琊宅邸，二人胶漆相投，虽非骨肉，胜似同胞。朝夕砥砺间，玄功俱臻化境。

然蛇族旧制：储贰之位，当于童龀定之，俾得专育其材。

及择酋之日，琊登坛演武，玄光贯斗，众目皆眩。然蛇天竟隐迹不赴。礼成，琊膺尊位，举族腾欢如沸鼎。

唯见天隅坐，莞尔拊掌，温若春涧融冰

礼毕，琊趋前执臂诘曰：“胡为不与选？”

天转眄，淡笑莞尔：“惟兄宜承此重。”

琊心洞然：若彼临坛，尊位必属焉。较之权韬武略，己犹萤烛拟皓月也。

归宅，但见天独倚青梧案，执玄卷静览。案头素瓷一盏，茶烟袅袅，如游丝贯月。

琊观其神色温润。拊膝促问：“蛇族百载基业，将托何策？”

天抚盏徐答：“天意未昭，何敢妄度？” 盏中清茶骤起细漩。

光阴如川，琊已总摄族政，威镇八荒。天居其右而翼赞之，事无钜细，悉力相佐。

二人腹心相照，未尝有隙。当此时也，蛇域之内河清海晏，但见：

玄鳞游碧沼，稚子逐春烟。

双影映月处，不闻刀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