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像个烧红的炉盖,死死扣在城市上空。空气扭曲着,吸进肺里带着灼烧感,蝉鸣声嘶力竭,像是被掐着脖子发出的最后哀嚎。水泥地面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热浪,鞋底踩上去,隔着橡胶都能感觉到那股烫意。
郊外,废弃工业区。
几排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皮厂房像沉默的巨兽匍匐着,玻璃大多破碎,黑洞洞的窗口像被挖掉的眼窝。荒草在墙根疯长,枯黄焦脆,风一吹就扬起呛人的灰尘。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东西被高温炙烤后发出的淡淡焦糊味。
林风站在其中一栋最不起眼的厂房侧门阴影里。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廉价的T恤领口,但他浑不在意。眼前的景象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原本空旷破败的厂房内部,此刻完全变了模样。
巨大的空间被分割开来。最核心的区域,已经被初步勾勒出一个坚固的轮廓。厚重的合金板材如同巨兽的鳞甲,一块块被焊接在原有结构的内侧,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工字钢的骨架如同巨兽的肋骨,支撑起更复杂的内部结构框架。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建材:成捆的隔热隔音棉像巨大的蚕茧,特种混凝土搅拌机轰鸣着,空气中弥漫着水泥粉尘和金属切割的刺鼻气味。
焊枪的蓝白色弧光在昏暗的厂房深处不时爆闪,发出刺耳的“滋啦”声。穿着脏污工服的工人如同蚂蚁,在脚手架上爬上爬下,挥汗如雨。敲打声、电钻声、工头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沉闷而充满力量的噪音。
进度比林风预想的还要快。
孙瘸子拖着他那条瘸腿,一瘸一拐地从一堆建材后面绕出来。他脸上沾着油污和汗渍,油腻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但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像饿狼盯着猎物。看到林风,他抹了把汗,咧开嘴,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
“林老板,来得正好!”孙瘸子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瞧瞧!这框架!这料!绝对够硬!按你的要求,三层复合!最外面是20毫米的高强度合金板,中间夹特种混凝土层,最里面是复合隔热隔音蜂窝结构!别说砸了,小当量炸药都未必能一下炸开!”他粗糙的手指用力敲了敲旁边竖起的一块样板合金板,发出沉闷厚重的“铛铛”声。
林风没说话,走上前,伸出手指,指关节在冰冷的合金板上划过。触感坚实,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他屈起手指,用指节用力敲了敲。
“铛——铛——”
声音短促、沉重,没有丝毫发空的回响。确实是实打实的硬货。
“水密性?”林风收回手,看向孙瘸子。
“放心!”孙瘸子拍着胸脯,油污的手掌在衣服上留下更深的印子,“所有接缝,三层密封!特种焊接加高分子密封胶!独立的水循环系统已经在布管了,储水箱在地下,不锈钢的,五十吨容量起步!空气过滤系统也定了,军用级的标准!保证你洪水泡在里面,水都渗不进一滴,空气照样新鲜!”他唾沫横飞,眼中闪烁着对金钱和巨大工程的双重狂热。
林风的目光扫过热火朝天的工地,最后落在那扇已经初具雏形、厚重得如同银行金库大门的内层防护门上。“工期。”
“材料到位快,人工三班倒,钱管够,两个半月!包你完工!”孙瘸子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搓了搓手,露出市侩的笑容,“就是…林老板,这钱,你看是不是再……”
林风掏出手机,屏幕解锁,点开银行APP,在孙瘸子贪婪的目光注视下,操作转账。
“叮咚。”孙瘸子口袋里的老人机立刻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来,眯着眼看清了数字,脸上的褶子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林老板爽快!您放心!绝对保质保量!这壳子,就是您的乌龟王八……咳,您的绝对堡垒!”他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
林风没理会他的口误,目光越过喧嚣的工地,投向厂房巨大的、尚未封堵的窗户。外面是死寂的废弃厂区,扭曲的热浪让远处的景物都微微晃动。
堡垒再硬,也怕苍蝇。
他转身,走向角落一堆卸下的旧设备。那里散落着一些废弃的摄像头外壳和线路。林风蹲下身,从一堆破烂里挑拣着还能用的零件——镜头模组、电源线、一个布满灰尘但看起来完整的网络硬盘录像机盒子。动作熟练,像是做过无数次。
孙瘸子凑过来,看着林风摆弄那些电子垃圾,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不解:“林老板,你这是?”
“眼睛。”林风头也没抬,将几个镜头模组在手里掂了掂,“光有壳子不够,还得看得见外面。”他拿起那个旧硬盘录像机盒子,吹掉上面的灰,“这玩意,还能用?”
“能!就是老点!”孙瘸子立刻道,“我这就让人给你把厂区里能找到的监控探头都拆下来!线路也捋捋!保证给你在完工前,把整个厂区看得死死的!”
林风点点头,没再多说。他将挑拣出的零件归拢到一边。监控是必须的,末世里,信息就是命。但他更需要的,是系统商城里那些功能更强大、更隐蔽的东西。点数…还需要更多。
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涂抹成一片病态的橘红,热度依旧盘踞不去。林风回到那间即将不属于他的出租屋楼下,空气中弥漫着饭菜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楼道里比外面更闷热,像一口巨大的蒸笼。
刚踏上自己所在的四楼楼梯拐角,林风的脚步就顿住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脏兮兮的背心,正鬼鬼祟祟地趴在他那扇老旧的防盗铁门猫眼上,使劲往里瞄。是张强手下的一个小喽啰,绰号“老鼠”,林风前世就认得。
老鼠看得太专注,连林风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林风没出声,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影子被拉长,覆盖在老鼠身上。
老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哆嗦,触电般缩回头。一转身,正对上林风那双毫无波澜、深不见底的眼睛。
“啊!”老鼠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后背重重撞在铁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林…林风哥…我…我没…我路过…我这就走…”他语无伦次,手脚并用地想从林风身边挤过去。
林风侧身让开一步。
老鼠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就往楼下冲。
林风没追,也没说话。他掏出钥匙,插入锁孔。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吱呀——”
老旧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股浓郁的、带着药材味的鸡汤香气,混合着廉价香水的气味,突兀地从门缝里涌了出来,扑了林风一脸。
林风动作一顿,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他推开门。
狭小的出租屋里,灯亮着。他的单人床上,坐着一个女人——陈雅。她换了一身更显身材的连衣裙,脸上带着精心修饰过的妆容,正小口小口地吹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姿态优雅,仿佛这里是她的家。
桌上,还摆着几个打包好的熟食盒子。
听到开门声,陈雅抬起头,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又带着一丝委屈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林风!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天这么热,你肯定累坏了吧?快,我熬了鸡汤,特意加了人参枸杞,给你补补身子!”她端着碗站起身,就要迎上来。
林风的目光扫过她,没有一丝温度,最终落在她脚边——自己的行李箱被打开了,几件衣服被随意地翻了出来,扔在地上。床边那个他存放重要证件的小抽屉,也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股冰冷的怒火,如同岩浆,瞬间在林风胸腔里翻腾起来。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摩擦,让房间里的温度骤降了几度。
陈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端着鸡汤的手停在半空,显得有些滑稽。“我…我看你门没锁好…担心你嘛…”她眼神闪烁,声音弱了下去,“我就想帮你收拾收拾…你看你,衣服都乱扔…”
“出去。”林风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走进屋,反手关上了铁门。沉重的关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陈雅被他冰冷的态度刺得一个激灵,委屈瞬间涌了上来:“林风!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给你送汤做饭,帮你收拾屋子,你…你就这样对我?门都不锁,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给我留门……”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又尖利起来,带着控诉。
“钥匙。”林风没理她的表演,直接伸出手,摊开手掌,目光锐利如刀,钉在陈雅脸上,“我给你的备用钥匙。交出来。”
陈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紧紧攥着鸡汤碗,指节发白。“我…我没带…”
“交出来。”林风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他身上那股子刚从工地带回来的汗味、铁锈味,混合着外面燥热的空气,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场。
“我没有!”陈雅被他逼得背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心一横,尖叫道,“你凭什么赶我走?林风!别忘了我们以前……”
“以前?”林风猛地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弧度,眼神里的厌恶和嘲讽如同实质的冰锥,“以前是我眼瞎。现在,滚。”
“你混蛋!”陈雅彻底被激怒了,长久以来的算计和此刻的羞辱让她理智崩断。她看着林风伸在面前的手,一股恶念猛地冲上头顶!
“我让你赶我!”她尖叫着,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双手猛地将手里那碗滚烫的、油腻的鸡汤,狠狠朝着林风的脸上泼了过去!
滚烫的油汤在空中拉出一道浑浊的弧线,带着灼人的热气和浓烈的药材气味,直扑林风面门!
距离太近,泼得太突然!
就在那滚烫的油汤即将泼到脸上的瞬间——
林风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猛地侧身!动作快得像一道模糊的影子!
“哗啦——!”
滚烫的鸡汤和油星大半泼在了林风身后的铁门和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溅起一片油渍。几滴滚烫的汤水擦着他的耳廓和脖颈飞过,皮肤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几片油腻的鸡块和药材粘在冰冷的铁门上,缓缓滑落。
林风缓缓转过头,被热汤溅到的脖颈皮肤迅速泛红。他看向陈雅,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封的杀意。
陈雅泼出鸡汤就后悔了,对上林风的眼神,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让她浑身汗毛倒竖!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我…我不是……”她惊恐地想解释。
但林风没给她机会。
他一步跨到陈雅面前,速度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右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一把死死揪住了陈雅精心打理的波浪卷长发!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只有最原始、最粗暴的制服!
“啊——!”头皮被撕裂般的剧痛让陈雅发出凄厉的惨叫,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她拼命挣扎,双手胡乱地去抓挠林风的手臂。
林风面无表情,揪着她的头发,手臂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粗暴地将尖叫挣扎的陈雅从床边拖开,拖过狭小的空间!
陈雅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被拖行。
几步就拖到了门口。
林风左手拧开门锁,右手揪着头发猛地向外一掼!
“滚出去!”
巨大的力量让陈雅整个人如同破麻袋一样被甩出了门外!她尖叫着,重重地摔倒在楼道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精心挑选的连衣裙沾满了灰尘,头发凌乱如同疯婆子,膝盖和手肘擦破皮,渗出血丝,火辣辣地疼。
“砰——!”
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被狠狠摔上!巨大的撞击声在楼道里嗡嗡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林风!你这个王八蛋!畜生!你不得好死!”陈雅摔得七荤八素,剧痛和极致的羞辱让她彻底疯狂,她挣扎着爬起来,披头散发,状若厉鬼,用尽全身力气哭嚎着,用脚狠狠踹向紧闭的铁门!
“哐!哐!哐!”
铁门发出沉闷的巨响。
门内。
林风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剧烈地喘息着。脖颈上被热汤溅到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刚才的凶险。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鸡汤的油腻和香水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门外,陈雅歇斯底里的哭骂和踹门声如同噪音污染。
【检测到强烈敌意与生存威胁…】
【触发被动任务:堡垒之壁】
【内容:确保个人核心安全空间(安全屋)在完工前不受外界侵扰,驱逐并震慑所有潜在威胁。】
【奖励:点数x50,微型监控无人机(基础型)x1】
【失败惩罚:安全屋坐标暴露风险增加。】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淬毒的冰水,浇在林风因愤怒而滚烫的神经上。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波动也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冰冷和漠然。他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窗外,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被黑暗吞噬。墨汁般的乌云不知何时已沉沉堆积在天边,压得很低很低。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一丝风都没有,只有远处传来隐隐的、沉闷的雷声,如同巨兽在云层深处压抑的咆哮。
一场酝酿已久的、毁灭性的暴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