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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数过的第十二种蓝

陆铭岸(攻)谢忱(受)

双男主 攻视角

谢忱出轨了,陆铭岸知道。

因为是谢忱亲口告诉他的,谢忱说他没有打算隐瞒,原话是:既然他会出轨,就证明他也不是很爱陆铭岸。

01.

钥匙刚插进锁孔,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未散去,一股异样的静默就顺着门缝渗了出来。屋里太安静了,连平时谢忱喜欢放的那些动物世界的声音也消失了。玄关的顶灯明晃晃地亮着,像一只窥探的眼睛,将门口一小块地方照得惨白,反而衬得客厅深处更显幽暗。

陆铭岸心头微沉,转动钥匙的力道不自觉地放轻了。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客厅里,谢忱果然在。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看书或刷平板,而是坐在沙发的正中央,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紧绷的石膏像。暖黄的落地灯只照亮了他半边身子,另一半则隐在阴影里,显得轮廓有些模糊不清。他双手紧紧抓着一个抱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无意识地、一遍遍抠刮着抱枕边缘的流苏,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这副姿态陆铭岸太熟悉了——那是谢忱内心极度不安、准备迎接或发起某种“战役”时才有的防御姿态。每一次,当谢忱需要和陆铭岸谈一些他认为“难以启齿”或“至关重要”的事情时,他都会这样,用挺直的脊背和紧攥的双手,在两人之间无形地筑起一道墙。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秒针的“滴答”声,机械地切割着时间。

陆铭岸站在玄关的阴影里,没有立刻换鞋。他的目光扫过谢忱紧绷的侧脸线条,掠过谢忱眼下那片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最后落在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上。那颤抖如此细微,却又如此清晰,像寒风中挣扎的枯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担忧交织着涌上陆铭岸的心头。这半年来,谢忱把自己关在这座房子里,像一只受惊的蜗牛,除了陆铭岸,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他连超市的塑料袋都要按照大小颜色分门别类叠好,一丝不苟得近乎病态。现在,他坐在这里,像在等待审判,又像在酝酿一场风暴。

陆铭岸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弯腰开始换鞋。动作刻意放得很慢,仿佛脱鞋、摆放、再穿上拖鞋这一系列简单的动作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皮鞋落在木质地板上的轻响,袜子摩擦脚踝的声音,都在这过分的寂静里被放大。他是在给谢忱时间,也是在给自己时间,缓冲这空气中无形的压力。

就在陆铭岸穿上拖鞋后抬头——

“我们离婚吧。”

谢忱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砸了过来,冷硬,干脆,不带一丝温度,像一块淬了冰的石头,猝不及防地砸进陆铭岸的心湖,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涟漪。

陆铭岸的手指猛地僵在粗糙的鞋带上,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然后彻底凝固。

耳畔,挂钟的“滴答”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陆铭岸自己胸腔里骤然擂鼓般加速的心跳,沉重而急促地撞击着鼓膜,“咚、咚、咚”,每一下都震得耳根发麻。

陆铭岸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像一尊滑稽的雕像,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谢忱苍白的侧脸上,试图从那上面捕捉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一丝动摇,哪怕是一丝痛苦都好。可是没有。谢忱的脸在灯光的半明半暗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寒。

“……什么?”陆铭岸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轻飘飘地逸出来,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谢忱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转过头。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和对陆铭岸爱意的眼睛,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空洞地望向陆铭岸,没有任何波澜。

“我说,”谢忱清晰地重复,每个字都像冰锥,“我要离婚,我出轨了。”他顿了顿,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的软肉里,留下深深的月牙痕,“既然我会出轨,就证明我也不是很爱你。”这句话谢忱说得异常清晰,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

一股荒谬感混合着尖锐的刺痛猛地攫住了陆铭岸。他看着谢忱,看着谢忱强装的镇定下掩饰不住的憔悴和紧绷,看着谢忱眼底那片挥之不去的疲惫阴霾,看着谢忱掐得死紧的拳头。这个连大门都懒得出、生活轨迹简单到几乎只剩下陆铭岸和这个房子的人……此刻却用谈论天气般的口吻,宣告他“出轨”了?

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陆铭岸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受控制,那笑容最终只化为一丝苦涩的扭曲。

“对方是谁啊?”陆铭岸听见自己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沈修竹。”谢忱几乎是立刻报出了这个名字,嘴角极其僵硬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挑衅,“十九岁,男大学生。”

“沈修竹”

这三个字像一道裹挟着电流的惊雷,毫无征兆地劈进陆铭岸的脑海!瞬间的空白之后,是血液逆流般的轰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收缩,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陆铭岸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刹那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撞击得颅骨嗡嗡作响。

“长得帅,又年轻,青春有活力,”谢忱像是没看到陆铭岸瞬间惨白的脸色,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他继续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却越来越抖,像是在竭力证明着什么,指甲在掌心掐得更深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扭曲,“床上功夫……”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那句最伤人的话吐出来,“……比你好一万倍。”

“轰——!”

最后那五个字,像点燃了引信的火药桶,瞬间引爆了陆铭岸苦苦压抑的怒火和那深不见底的恐慌!一股灼热的血直冲头顶,视野边缘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模糊。陆铭岸死死地盯着谢忱,盯着谢忱那张苍白的、说出如此残忍话语的嘴唇,盯着谢忱眼下浓重的、如同烙印般的青黑,盯着谢忱那双控制不住微微发抖、却依旧死死掐着抱枕的手。所有的线索——谢忱异常的沉默、紧绷的姿态、浓重的黑眼圈、颤抖的手指、还有这荒谬绝伦的指控——像散落的珠子,被“沈修竹”这个名字瞬间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心碎又愤怒的真相。

“你...!”陆铭岸想说他病的不轻,但话没有出口。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确认。胸腔里的憋闷感几乎要炸开,再多待一秒,陆铭岸怕自己会失控地砸碎眼前的一切,或者……紧紧抱住谢忱,告诉他这都不是真的。

陆铭岸猛地转身,一把抓起随手扔在玄关柜上的外套,甚至来不及穿上,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动作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粗暴,带倒了柜子上的一个装饰小摆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陆铭岸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去捡。

他大步走向门口,手重重地按在冰凉的门把手上。胸腔里翻涌着剧烈的情绪——愤怒、委屈、难以置信的心痛、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慌。

最终,在拉开门的瞬间,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和憋屈,被更汹涌的心疼和理智强行压了下去。他不能摔门,不能。巨大的声响会吓到谢忱,会让谢忱本就脆弱的精神世界更加动荡。谢忱病了,此刻的尖锐和残忍,都不是他的本意。

门被拉开,楼道里微凉的空气涌入。陆铭岸跨出去,反手关门。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锁舌闭合声。陆铭岸用了最小的力道,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门板严丝合缝地关上,将那个坐在灯光与阴影交界处、浑身紧绷的爱人,连同他那荒谬痛苦的“出轨”宣言,一起关在了门后。

隔绝了视觉,但隔绝不了那蚀骨的心痛和沉重的担忧。陆铭岸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深深吸了一口走廊里带着灰尘味的空气,却感觉肺部依旧憋闷得生疼。外套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布料被揉捏得不成样子。

陆铭岸知道谢忱病了,但他不知道谢忱病得如此严重,竟然编造出这样的幻象来推开自己,甚至不惜用最伤人的言语来自我毁灭。

十年相爱相守,陆铭岸以为他们是彼此最深的依靠和港湾,如今这港湾却被谢忱的病魔搅得天翻地覆,连陆铭岸都被当成了需要驱逐的敌人。这份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陆铭岸的心脏。

夜色,无声地吞没了站在门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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