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日天长

顾砚辞望着天边绵密的细雨，嘴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苦笑。

是啊，曾经那个站在云端的太子殿下，如今又在哪儿呢？

他最后看了眼父母的尸身，转身踏出这宫内。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浸透了单薄的衣裳，他却像无知无觉般，任由寒意顺着骨缝往里钻。抬眸的瞬间，那双往日里盛满星辰的眼，此刻空旷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仿佛魂魄早已随着至亲一同离去。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废太子吗？还舍得回来啊？”三皇子谢舟远的声音裹着恶意砸过来，脚也毫不客气地踹在他膝弯。

顾砚辞猝不及防跪倒在地，额头磕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迷蒙中，一道身影撞入眼帘——银白的发丝被素色发带束着，雨丝落在发间，倒像是缀了层碎雪。恰在此时，云层破开一线，日光斜斜刺下，恰好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轮廓，却偏生模糊了那张脸，只剩一种迫人的压迫感。

顾砚辞猛地一怔，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

从他微抬的眼角余光里，能瞥见那人唇边似有若无的弧度，说不清是藏着杀人的戾气，还是病态的纵容，偏偏……像极了当年那个许下诺言的男子。

“参见摄政王殿下。”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被雨水泡得发涩。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雨幕中炸开，顾砚辞脸上瞬间浮起五道红痕。

“摄政王的名讳也是你这阶下囚配叫的？！”五皇子谢暮归嫌恶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掌心，随手将脏帕子扔在顾砚辞脸上，“没用的废物，就该在这儿跪着，给你那死鬼爹娘赎罪！”

他说着，抬脚碾过顾砚辞的手背，狠狠一拧。

顾砚辞浑身一颤，却死死咬着牙没出声。

这一切，都落在沈讳辞眼里。他立在廊下，玄色朝服下摆被风吹得微动，眸色沉沉如墨，始终没发一言，只作壁上观。

谢舟远几人见他没有反对，气焰更盛。有人伸手就去扯顾砚辞的衣领，粗鄙的笑骂混着雨声钻进耳朵：“听说废太子以前最是爱干净，今日就让大伙儿瞧瞧……”

“别碰我！”顾砚辞猛地挣扎起来，眼底翻涌着屈辱与不甘。他重生一世，虽然躲过了敌国皇上，但这个和前世有什么区别呢？

余光瞥向天际，方才还漏着微光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彻底吞没，细雨陡然转急，砸在人身上带着生疼的力道。

“够了。”

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舟远几人动作一僵，悻悻地收回手，却还是不甘心地瞪了顾砚辞一眼，才讪讪离去。

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

“我讨厌你……”

沈讳辞也不恼，就这么笑着看着他。

顾砚辞愣了一下，似乎知道为什么他不恼怒了。

顾砚辞--

曾经人人都知道他最爱说谎话、反话了。

“你不会理解成……我喜欢你…吧？”顾砚辞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说错一个字就惹他生气了。

沈讳辞--

地位比皇上都高三分，人人畏惧。

“没有。”

沈讳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银白色的发丝不禁有些飘到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