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地下室的低语与布丁的凝视

推开那扇隐藏在楼梯下的门时，星极的玛丽珍鞋跟在潮湿的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回响，像是在给黑暗中的某种存在报信。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腐烂植物的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和甜品站那些布丁的味道如出一辙。

“咔哒。”身后的门自动合上，将月光彻底隔绝在外。星极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支银色的打火机，这是家族特制的“星燧”，火焰呈淡紫色，能照亮超自然存在留下的痕迹。火苗跳动的瞬间，她看到墙壁上布满了藤蔓状的纹路，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蠕动，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泛黄的肖像画，画中都是穿着旧式校服的女生，她们的眼睛都看向同一个方向——走廊深处。星极注意到，所有肖像画里的女生都穿着及膝的长裙，没有一个人穿着学校规定的短裙。其中一幅画的角落用红笔写着小字：“1927年，第37位”。

脚下的地面逐渐从水泥变成泥土，薰衣草香水的味道在潮湿的空气中变得稀薄。星极感到脚踝处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低头用打火机照去，只见几条银色的锁链正从地面的裂缝中钻出，像蛇一样缠绕上来。她立刻后退半步，鞋跟处的星芒刻印发出微光，锁链接触到光芒的瞬间便像冰雪般消融，留下几缕黑色的烟雾。

“嘻嘻……”

细碎的笑声从前方传来，像是有无数个小女孩躲在黑暗里窃笑。星极握紧打火机，火焰陡然升高几寸，照亮了前方的岔路口。左边的通道尽头隐约能看到闪烁的红光，右边则传来水滴落在金属上的“叮咚”声。她想起教师守则里的第九条——“夜间的异常声音没有威胁”，但家族古籍里说过，越是刻意被否定的危险，越需要警惕。

选择右边通道的瞬间，左边传来一阵重物拖拽的声音，伴随着布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星极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通道两侧的墙壁开始渗出粘稠的液体，在火光下呈现出布丁般的半透明状，滴落在地面上时发出“啪嗒”的声响，随后便渗入泥土中消失不见。

走了大约百米，前方出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绕着干枯的藤蔓。星极推开门，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味道比甜品站的布丁要浓烈百倍，带着某种令人眩晕的腥气。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平米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桌，上面放着十几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装着半凝固的布丁状物体，淡粉色的胶体中隐约能看到蜷缩的人影，像是被封印在里面的少女。星极凑近其中一个罐子，看到布丁里的人影穿着兔女郎服装，长耳朵贴在玻璃壁上，眼睛的位置有两个黑色的空洞，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可不是布丁啊。”星极轻声自语，指尖在玻璃罐上轻轻敲击。罐子里的布丁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人影的手臂贴在玻璃上，五指张开又蜷缩，像是在求救。其他罐子里的布丁也随之骚动，整个房间里响起“咚咚”的撞击声，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玻璃。

房间的角落里堆着一堆白色的棉袜，袜口处都绣着“开心到永远”的字样，有些袜子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星极拿起一只袜子，发现袜底有许多细小的破洞，边缘残留着羽毛的碎屑。她突然想起校规第二十一条关于鞋中异物的描述，将袜子丢回角落时，注意到墙角的阴影里藏着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几支羽毛书签——正是校规第十六条禁止接触的东西。

“看来‘开心到永远’社团的总部就在这里。”星极用打火机照亮墙壁，果然在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用红色颜料画的社团标志：一个微笑的嘴巴里叼着一根羽毛，周围缠绕着锁链。标志下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脚底越敏感，甜点越美味”。

这句话让星极的瞳孔微微收缩。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白色及膝袜的袜底在火光下呈现出淡淡的紫色——这是家族特制的布料，能感应到超自然力量的波动。此刻袜底的颜色正在变深，说明这个房间里的某种存在，正对她的脚底产生强烈的兴趣。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星极猛地转身，火焰照亮了门口那个穿着兔女郎服装的身影——正是下午在甜品站遇到的那个迎宾员。她的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嘴角咧到耳根，手里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正在微微颤动的布丁。

“同学，尝尝看吧？”兔女郎的声音像是由无数个声音叠加而成，甜腻中带着一丝沙哑，“这是用‘听话的孩子’做的特供布丁哦。”

星极注意到她没穿鞋子，赤裸的脚底沾着粘稠的布丁液，脚趾缝里夹着几根羽毛。她的脚踝处缠绕着黑色的丝带，丝带末端拖在地上，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和玻璃罐里的布丁颜色一模一样。

“校规第八条，不能接受你的东西。”星极举起打火机，淡紫色的火焰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兔女郎的笑容僵在脸上，裸露的皮肤开始冒出白烟，像是被火焰灼伤。

“不听话的孩子，要被惩罚哦。”兔女郎突然尖叫起来，托盘里的布丁猛地跃起，像一只粘稠的手朝星极抓来。星极侧身躲开，布丁砸在墙壁上，溅开的胶体中露出半截银色的锁链，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兔女郎的尾巴——此刻才看清那其实是一条布满鳞片的锁链——突然伸长，带着破空声缠向星极的脚踝。星极早有准备，猛地后退半步，同时脱下右脚的玛丽珍鞋，用鞋跟处的星芒刻印对准锁链。接触的瞬间，锁链发出刺耳的嘶鸣，表面冒出黑色的烟雾，兔女郎痛苦地捂住尾巴，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扭曲的惊恐。

“你不是这里的‘甜点’……”兔女郎的眼睛里流出淡粉色的液体，“你是……星见家的人？”

星极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穿上鞋子。家族的名字在这里显然具有特殊的意义，这让她更加确定，星见女校的秘密与百年前的家族事件脱不了干系。她注意到兔女郎的指甲正在变长，指尖泛着乌青色，便不再恋战，转身冲向房间另一侧的出口——那扇门后隐约传来水流的声音，或许是通往浴室的方向。

跑出房间时，星极听到身后传来玻璃罐碎裂的声音，以及无数道急促的脚步声，像是那些被封印在布丁里的人影都挣脱了束缚。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向前奔跑，潮湿的走廊里，她的脚步声与身后的追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诡异的交响乐。

前方的光线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水声和女孩们的说话声。星极冲出通道，发现自己正站在浴室的更衣隔间里，外面传来哗哗的淋浴声。她迅速整理好有些凌乱的校服，将打火机塞回口袋，深吸一口气推开隔间门。

几个女生正在洗澡，雾气缭绕中，没人注意到她的出现。星极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脸颊。镜子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这时，她注意到镜子边缘贴着一张便签，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浴椅上的绳子不是绳子，不要碰。”

星极看向浴室中央的长椅，上面果然搭着几条深色的布条，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浴巾。但在她的“星瞳”视野里，那些布条其实是缠绕在一起的锁链，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倒刺。一个刚洗完澡的女生随手拿起一条布条擦头发，星极正要出声阻止，却看到女生的手腕接触到布条的瞬间，皮肤立刻泛起红肿的印记，像是被烫伤一般。

“啊！”女生痛呼一声，将布条扔在地上。布条落地后突然蠕动起来，像一条活蛇般钻进排水口，消失不见。其他女生惊呼着后退，没人敢再靠近长椅。星极默默记下这一幕，看来校规第十一条关于绳索和手铐的禁令，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危险。

离开浴室时，走廊里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星极快步走向宿舍，经过动漫社活动室时，看到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她停下脚步，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新来的那个转学生，好像很特别……”

“……脚底的敏感度是SSS级吧？‘开心到永远’的人已经盯上她了……”

“……别管那么多，把这个魅魔的尾巴缝好就行，上次被纪律委员扯坏了……”

星极皱起眉头，轻轻推了推活动室的门，没想到门竟然没锁。昏暗的房间里，几个社员正在缝制一件黑色的cos服，桌子上散落着几根毛茸茸的尾巴道具，其中一根的末端沾着淡粉色的胶体——和地下室那些布丁的颜色一模一样。

墙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着魅魔服装的女生，背对着门口，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星极想起校规第十条，正准备悄悄离开，那个女生却突然转过身来——她的脸上戴着精致的面具，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尾巴尖正对着星极的方向轻轻摇摆。

“找到你了。”面具下传来模糊的声音，尾巴突然像鞭子一样抽过来。星极反应迅速，侧身躲到门后，尾巴抽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木屑飞溅中，她看到尾巴尖其实是由无数根细羽毛编织而成。

“动漫社不应该有魅魔装扮。”星极的声音带着冷意，“你们违反了校规。”

“规则是给普通人定的呀。”另一个社员笑着说，手里拿着一根银色的锁链，“加入我们的话，就不用遵守那些无聊的规则了哦。”

星极注意到她们的袜子都湿漉漉的，脚底散发着淡淡的腥味，显然没有遵守校规第四条关于洗脚和保持干燥的规定。她不想在这里纠缠，趁对方说话的间隙转身跑出走廊，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和笑声，直到冲进宿舍楼才消失。

回到宿舍时，同寝室的田中已经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星极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床边，脱下鞋子和袜子，准备按照校规清洗。当她的脚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瘙痒，像是有无数根羽毛在同时搔刮脚底。

她猛地咬住嘴唇，强忍着脱鞋抓痒的冲动——现在是凌晨一点，既不是上课时间，也不是自习课，走廊上不会有纪律委员巡逻。校规第三条的警告在脑海中响起，星极跌跌撞撞地冲向卫生间，抓起香皂疯狂地搓洗双脚。

泡沫中再次浮出羽毛碎屑，这次比中午更多，甚至有几片完整的白色羽毛漂在水面上。星极用冷水冲洗时，看到脚底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过。她知道，这是今晚闯入地下室的代价，那些存在已经记住了她的气息。

躺在床上时，星极久久无法入睡。她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纹，那些纹路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像是无数只缠绕在一起的脚。她想起教师守则第二条关于禁止体罚的规定，又想起校规第六条里“老师绝不会体罚”的强调——这种重复的警告，往往意味着被禁止的事情正在频繁发生。

凌晨三点，宿舍走廊里突然传来拖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拖沓而缓慢，像是有人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星极悄悄起身，透过门缝看到一个穿着粉色拖鞋的女生正低着头行走，她的脚码看起来至少有40码，与纤细的身材极不相称。更诡异的是，她的拖鞋里不断渗出淡粉色的液体，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嘻嘻……我的脚好大呀……”女生喃喃自语，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她们都在说我的脚……”

星极想起校规第四条禁止议论脚码的规定，心脏微微收紧。女生走到走廊尽头的镜子前，开始不停地脱鞋穿鞋，粉色拖鞋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突然，她的脚开始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脚趾像树枝一样伸长，鞋底裂开几道缝隙，露出里面蠕动的银色锁链。

星极迅速缩回视线，捂住耳朵——她知道不能再看下去了。那些被规则禁止的话题，本身就是某种诅咒的源头。走廊里的声音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才消失，随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天快亮时，星极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化装舞会的舞池中央，周围都是穿着兔女郎和魅魔服装的舞者，她们的脚都浸泡在淡粉色的布丁里，锁链从布丁中伸出，缠绕住她的脚踝。一个戴着蛇形戒指的女人走到她面前，摘下金丝眼镜，露出布满鳞片的瞳孔：“欢迎回家，星见家的小公主。”

“铃铃铃——”

闹钟的铃声将星极从噩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身，冷汗浸湿了后背的校服。窗外的樱花已经落尽，露出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布丁状的薄膜。田中打着哈欠起床，看到星极苍白的脸色，递过来一块香皂：“今天也要好好洗脚哦，昨天隔壁寝室的女生忘记洗，早上起来发现脚底多了好多小洞洞。”

星极接过香皂，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看向窗外，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新的一天开始了，而这所学校的规则，还在等待着她去解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白色及膝袜的袜底已经变成了深紫色。

看来，今天也不会平静。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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