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王一博"战死"的第七天，肖战站在镜前机械地整理着军装领口。镜中的人影轮廓锋利，眼神冷峻，看不出丝毫崩溃的痕迹——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副躯壳内部早已空无一物。

"殿下，授勋仪式十分钟后开始。"小雨轻声提醒，目光中满是担忧。

肖战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触碰颈间的军牌。按照皇室礼仪，参加正式场合不应佩戴个人饰品，但这七天来，他从未让王一博的军牌离开过自己的皮肤。

皇宫正殿庄严肃穆，帝国最高荣誉"永恒之星"勋章即将授予在卡戎星系战役中牺牲的将士家属。肖战作为皇室代表，必须保持最得体的举止。

"殿下看起来气色不错。"肖睿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来已经从那场...小小的情绪失控中恢复过来了？"

肖战的目光扫过皇兄精心修饰的面容，没有错过那双眼睛里闪烁的恶意。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皇室标准的微笑："多谢皇兄关心。为国捐躯的将士值得我最坚强的敬意。"

言外之意：我不会在你面前崩溃。

肖睿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当然。特别是王将军这样的帝国英雄。"他故意顿了顿，"听说他的遗体还没找到？真是遗憾，连个像样的葬礼都办不了。"

肖战的手指在袖中掐入掌心，疼痛帮助他维持表面的平静："战场广阔，搜寻需要时间。"

"啊，说到时间，"肖睿突然转换话题，"父皇让我通知你，从明天开始，由我接手第七舰队的重组工作。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需要休息。"

这个消息如同一把钝刀插入肋骨。第七舰队是王一博的心血，现在却要交给肖睿？肖战的后颈腺体突突跳动，Alpha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些许，让附近几个Omega侍从不安地动了动。

"我很好。"他一字一顿地说，"第七舰队的重组计划我已经完成了八成—"

"陛下旨意。"肖睿打断他，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对了，林修博士的实验有了重大突破，需要皇室Alpha配合。父皇指定了你。"

肖战心头警铃大作。林修需要他的基因样本？联想到王一博文件中提到的"永恒之光"实为生物武器的情报，这绝非好事。

"我会亲自和父皇谈。"他冷淡地回应，转身走向授勋台，不再给肖睿继续挑衅的机会。

仪式进行得庄重而沉闷。肖战机械地宣读着每个牺牲将士的名字，将勋章交到他们亲属手中，说着千篇一律的安慰话语。当念到"王一博少将"时，他的声音出现了唯一一次波动，几乎微不可察，但手中的勋章却突然变得重若千钧。

台下没有王一博的亲属——将军自幼父母双亡，在帝国军事学院长大，军队就是他的家。肖战将勋章放在空荡荡的座位上，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就坐在那里，朝他微微颔首，眼中含着只有他能读懂的笑意。

"愿你的灵魂安息于星辰之间。"官方悼词从他口中滑出，心里却默念着另一句话：等我找到你。

仪式结束后，肖战拒绝了所有社交邀约，独自回到寝宫。锁上门，他立刻扯开严整的领口，大口喘息，仿佛刚才一直处于窒息状态。颈间的军牌滑出来，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他小心地将军牌捧在手心，拇指摩挲着上面刻着的编号和王一博的名字。七天来，他每晚都抱着这个小小的金属片入睡，仿佛它能填补胸口那个被生生挖空的洞。

窗外，永恒之城的第一轮月亮已经升起，银白的光芒洒在床前的地板上。肖战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皮质笔记本——这是他的私人日记，从分化那天开始记录。他翻到新的一页，钢笔在纸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落下：

"第七天。没有你的永恒之城，比任何荒原都要空旷。如果最终确认你已不在，这星河万里于我不过是无尽荒原。——Z"

墨迹未干，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殿下！"是小雨的声音，带着不寻常的急切，"有位受伤的士兵坚持要见您！他说...他有关于王将军的消息！"

肖战猛地站起，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一把拉开门："人在哪？"

"西侧偏厅。他不肯对任何人说，非要亲自见您。殿下，他的伤势很重，医疗官说—"

肖战已经冲了出去，速度快得让走廊上的侍卫都来不及行礼。西侧偏厅是皇室接待平民访客的地方，此刻几个医疗人员正围在一张长椅旁，空气中弥漫着止血剂和伤口腐烂的混合气味。

"让开。"肖战命令道。

医疗人员迅速退开，露出长椅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一个年轻的士兵，左腿膝盖以下已经不见了，缠满绷带的躯干上满是干涸的血迹。他的脸被一道狰狞的伤疤贯穿，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但那双眼睛在看到肖战的瞬间亮了起来。

"殿...下..."士兵挣扎着想行礼，被肖战按住。

"不要动。你想告诉我什么？"肖战单膝跪地，让自己与伤者平视。

士兵的嘴唇颤抖着，声音细如蚊呐："卡戎...星系...实验室...将军还...活着..."

肖战的心脏几乎停跳。他凑得更近："你确定？你看到他了？"

"三天前...我逃出来时...将军被关在...主实验区..."士兵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敌人...改造他...想让他...成为武器..."

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肖战的脊柱爬上来。改造？什么样的改造？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情报部门呢？"他轻声问。

士兵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上面...有人下令...停止搜救...说将军...已经...牺牲..."他突然抓住肖战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将军...救过...我的命...他说...如果...出事...只信任...殿下..."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肖战的胸膛。王一博曾告诉部下只信任他？在他自己都不确定能否配得上这份信任的时候？

"谢谢你。"肖战紧紧回握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我以皇室荣誉向你保证，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帝国军人。"

士兵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的光芒开始涣散。医疗官迅速上前，但已经晚了——年轻的士兵呼出最后一口气，永远闭上了眼睛。

肖战缓缓站起，向这位不知名的英雄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时，他的眼神已经变了——空洞被坚定取代，绝望让位于决心。

"准备我的私人飞船。"他低声吩咐小雨，"不要告诉任何人。"

"殿下！您不能—"

"这是命令。"肖战的声音不容置疑，"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因悲痛过度闭门休养。"

回到寝宫，肖战迅速行动起来。他换上一套简便的旅行装，将军牌藏在衣领内，然后从床底暗格取出一个小型武器箱——这是王一博留给他的"应急装备"，里面有两把微型离子枪、一把军用匕首和各种便携工具。

正准备更多行装时，门铃再次响起。肖战警觉地将武器箱藏好，打开门，意外地看到皇帝站在门外，身后没有随从。

"父皇？"

皇帝看起来比平日苍老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他无声地进入房间，目光扫过凌乱的床铺和打开的暗格，了然地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肖战绷紧身体，准备迎接斥责甚至软禁。但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型数据芯片。

"这是军方未公开的卡戎星系侦察报告。"他将芯片递给肖战，"上面确实还有生命迹象，但议会以'风险过高'为由否决了营救计划。"

肖战接过芯片，手指微微发抖："您...不阻止我？"

"我了解你，战儿。"皇帝疲惫地笑了，"就像我了解当年的自己。"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林修和睿儿的事，我已经有所察觉。这次你前去...或许能带回更多证据。"

肖战震惊地看着父皇。原来皇帝并非被蒙在鼓里？

"第七舰队交给睿儿重组是权宜之计。"皇帝继续道，"我需要你尽快回来，战儿。帝国...可能面临比暗影联盟更大的威胁。"

肖战郑重点头。他突然意识到，父皇此举承担的风险不比他小——放任皇室Alpha私自前往战区，若被议会知晓，足够引发一场政治地震。

"带上这个。"皇帝又取出一个精致的金属盒，"皇室秘传的纳米易容面具，可以改变你的容貌和虹膜特征。还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肖战的后颈，"你的信息素抑制剂，特殊配方，能暂时掩盖Alpha特质。"

肖战接过这些珍贵的礼物，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一刻，他看到了父皇不常显露的另一面——不仅是帝国的统治者，更是一个理解儿子痛苦的父亲。

"谢谢您。"他轻声说，声音微微发颤。

皇帝伸手抚过他的头顶，如同肖战小时候那样："去吧。但记住，无论找到什么，都要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遵命，陛下。"

皇帝离开后，肖战立刻将数据芯片插入终端。全息投影展开，显示出卡戎星系的详细地形图和热能扫描结果。在一个标注为"废弃采矿基地"的位置，确实检测到密集的生命信号——至少有上百人。

更令人不安的是附带的文字报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疑似生物武器试验...建议远程摧毁..."

报告末尾的审批签名让肖战瞳孔骤缩——肖睿和林修！他们不仅知道王一博可能还活着，还打算直接摧毁整个基地！

时间紧迫。肖战加快收拾行装，同时思考行动计划。他需要伪装身份，混入卡戎星系的平民区，然后找机会潜入实验室...

"殿下，"小雨慌张地跑进来，"大皇子殿下带着林修博士往这边来了！说要给您做'例行检查'！"

肖战眼神一凛。来得太快了！他迅速将武器箱和皇帝给的东西塞进背包，推开窗户——这里通向皇宫的隐秘通道，小时候他经常用它溜出去玩。

"告诉他们我睡了，拒绝任何检查。"他跨上窗台，又回头叮嘱，"小雨，无论发生什么，三天内不要让人进我卧室。明白吗？"

侍女含泪点头："殿下...一定要回来。"

肖战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寝宫，翻身跃入夜色中。

两小时后，一艘不起眼的货运飞船从永恒之城的民用太空港悄然升空。驾驶舱内，一个棕发褐眼的年轻商人正熟练地设置航线——这是纳米面具伪装下的肖战。

飞船冲破大气层时，肖战忍不住回望那颗渐行渐远的蓝色星球。在那里，他是尊贵的皇室Alpha；而在前方未知的星域中，他将只是一个寻找爱人的普通人。

控制台上，王一博的军牌静静躺在导航仪旁，反射着星辰的光芒。肖战轻轻触碰它，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等我，"他对着无垠的星空低语，"我来带你回家。"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的实验室里，林修正兴奋地向肖睿展示最新成果。培养舱中，一团不断蠕动的血肉组织在特殊液体中沉浮，表面偶尔闪过诡异的蓝光。

"太完美了！"林修的眼睛在仪器荧光下显得异常狂热，"只要取得肖战皇子分化后的腺体样本，'永恒之光'就能完成！届时，我们可以精准消灭任何基因序列的目标！"

肖睿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一把精致的小刀："前提是我那亲爱的弟弟愿意配合。你觉得他会乖乖躺上你的实验台吗？"

"他不配合也无所谓。"林修冷笑，"今天本来打算强行取样，可惜让他跑了。不过..."他调出一份太空港的监控记录，"看看这个'商人'的骨骼扫描结果，是不是很眼熟？"

肖睿眯起眼睛，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战弟要去救他的心上人了？多么感人。"他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正好一网打尽。通知我们在卡戎星系的人，好好'招待'皇子殿下。"

林修迟疑道："但陛下那边—"

"父皇老了。"肖睿轻蔑地挥手，"等'永恒之光'完成，整个帝国都将听命于它的掌控者。而那个人..."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林修，"会是我。"

实验室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恶魔的剪影。窗外，永恒之城的第二轮月亮被乌云遮蔽，星光黯淡，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