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林砚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定的溪边。他背着画板,蓝鸟布偶的铃铛在帆布包里偶尔轻响,像在数着脚步。
沈砚青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只竹编小灯笼,灯笼面上贴着剪好的桂花剪影。“我奶说,萤火虫见了光会来做客。”她把灯笼递给林砚,指尖碰到他的手时,两人都顿了顿,像昨晚速写本上那两只挨得很近的鸟。
天暗下来时,真的有萤火虫从草丛里飞出来。起初是零星几点,后来越来越多,像被谁撒了把碎星子在溪面上。沈砚青蹲在石头上,忽然指着林砚的画板笑:“你看!”
他低头,月光和萤火落在翻开的速写本上——那页添了桂花叶的青鸟图旁,不知何时被她画了只踮脚够叶尖的小蓝鸟,翅膀上的铃铛线,正和青鸟的红绳缠在一处。
“偷画我?”林砚的声音有点发紧,却没合上书。
“是回应你呀。”沈砚青捏起自己的蓝鸟布偶晃了晃,两只布偶的铃铛同时响了,“就像它们在说话。”
萤火虫忽然成群地飞起来,绕着两人打转。林砚抓起笔,在速写本最后一页画了两只手,手心里各躺着只萤火虫,翅膀的光连在一起,像条发光的红绳。
沈砚青凑过来看,忽然指着他没涂掉的那句“去看萤火虫飞吧”,轻声问:“这句,还算数吗?”
林砚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蓝鸟布偶解下来,系在了她的灯笼柄上。红绳缠了两圈,两只铃铛终于真正碰在一起,叮铃一声轻响,像把所有没说的话都敲成了光。
远处的萤火虫还在飞,而近处的两只“青鸟”,翅膀上的光已经亮得比萤火还烫了。灯笼柄上的两只蓝鸟布偶随着晚风轻轻晃,红绳缠得更紧了些。沈砚青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玻璃罐,罐子里装着半罐清水,水面漂着片新鲜的桂花叶。
“早上摘的,”她把罐子塞给林砚,“萤火虫要是累了,能歇在叶子上。”罐口的玻璃映着两人的影子,像被装在了同一个小世界里。
林砚打开画夹,借着灯笼的光翻到新的一页。这次他没画鸟,也没画萤火,只画了只手——指尖捏着片桂花,另一只手正小心翼翼地去接。画到第二只手的指节时,他忽然停笔,抬头撞见沈砚青的目光,像两束撞在一起的萤火。
“你速写本里的青鸟,”她忽然开口,声音比铃铛还轻,“是不是早就想添只同伴了?”
他没直接答,只是把画夹往她那边推了推。月光落在纸页上,那片新画的桂花叶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从糖画那天就想了。”
溪边的萤火虫不知疲倦地飞,灯笼上的桂花剪影在地上晃成细碎的光斑。沈砚青忽然抓起林砚的手,把那只装着桂花叶的玻璃罐放进他掌心,再用自己的手轻轻拢住。
“这样,”她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它们就不会飞走了。”
林砚的手指动了动,握住了她的手。两只手裹着玻璃罐,罐里的桂花叶轻轻转了个圈,像在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鼓掌。蓝鸟布偶的铃铛又响了,这次的声音又急又轻,像在催着谁把心里的话抖落出来。
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上落满萤火,忽然说:“明天,去看我新画的画吧。”
沈砚青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萤火翅膀:“画里有什么?”
“有两只鸟,”他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一只衔着桂花,一只……在等它说晚安。”
灯笼的光忽然晃了晃,原来是沈砚青没忍住,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远处的萤火还在飞,而近处的两颗心,已经比任何发光的虫子都要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