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沈知微攥着那枚鸽血红宝石,指尖冰凉。萧彻推开博士书房的门时,一股墨腥气扑面而来 —— 比墨汁寒案中死者口鼻的乌黑更刺鼻。
“有人来过。” 沈知微指着案上歪斜的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晕出妖异的形状,像朵盛开的山茶花。她忽然注意到书架第三层的留白,尺寸恰好能放下一本《九章算术》。
“博士死前正在批注这本。” 萧彻从暗格里摸出个布包,里面是本被虫蛀的算经,书页间夹着半张人皮,上面用朱砂画着北斗第七星,“是从掌纹拓下来的。”
沈知微将人皮覆在锦盒里的手掌上,星图与掌纹严丝合缝。她忽然想起孩童指骨的密码,从发髻上拔下银簪,在算经的空白处划出刻痕:“这组数字对应算经的页码,第三道深痕该是……”
“第七卷第三章。” 萧彻翻到那一页,页眉有行小字:“丙夜,钟鸣三响,水至渠成。”
“丙夜是三更,” 沈知微的指尖点过 “水至渠成”,“临安城的水网,只有通济渠能直达明州港。”
窗外传来书童的啜泣,说昨夜看见个穿禁军服饰的人影从书房翻墙而出,腰间挂着串铜铃。“和卖艺少年的铃铛声一样!” 沈知微忽然想起铜铃哑案中少年肺里的助燃物,“他们在销毁算经里的密码!”
萧彻突然将算经凑近烛火,虫蛀的孔洞在光线下显出排列规律:“是漕司粮仓的分布图。” 他指尖戳过最密集的孔洞,“这里是相府的私仓,藏着能武装三千人的兵器。”
沈知微的目光落在算经封底的水渍上,用银簪刮下点结晶:“是海盐。” 她忽然想起红烛案中西域金箔的产地,“与明州港走私船的压舱盐成分一致。”
此时,太学祭酒匆匆赶来,手里举着封加急文书:“萧将军,明州港传来急报,昨夜有艘粮船自燃,烧死的船夫手里,都攥着山茶花玉佩。”
“是灭口。” 萧彻将算经锁进验尸箱,“他们知道我们在查密码,想提前动手。” 他忽然按住沈知微的肩,目光扫过祭酒身后的影壁,“你带算经从密道去大理寺,我引开追兵。”
影壁后传来弓弦轻响,沈知微拽着萧彻躲到柱后,弩箭擦着廊柱钉进书案,箭杆刻着的山茶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是透甲箭!” 她认出这是禁军专供的箭矢,“三皇子要动真格的了。”
萧彻拔剑护在她身前,玄色披风扫过散落的算经书页:“密道在博士的卧榻下,顺着水道能到通济渠。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他将那半枚虎符塞进她掌心,“到了大理寺,交给张少卿。”
沈知微望着他被晨光拉长的影子,忽然踮起脚在他耳畔低语:“掌纹密码的最后一组,是你的生辰。”
萧彻的剑顿了顿,她已掀翻卧榻钻进密道。水道里的暗流带着刺骨的寒意,沈知微攥着验尸箱,听着头顶传来厮杀声,忽然想起红烛案中他为她挡下的御林军刀。
密道尽头的铁栅栏外,停着艘乌篷船。船夫戴着斗笠,递来个油纸包:“萧将军说,让你看这个。” 是张镇北军布防图,标注匪营的位置,竟与山茶花会的粮草站完全重合。
“原来西疆匪寇就是山茶花会的死士。” 沈知微的指尖划过图上的月牙泉,那里被红笔圈出,像柳玉茹耳后的疤痕,“我爹发现的,是这个秘密。”
船行至通济渠中段,水面突然漂来具浮尸,右手被齐腕斩断,掌心里用鲜血写着 “七” 字。沈知微俯身打捞,尸身颈后有针孔,与柳玉茹的伤痕一致 —— 是曼陀罗毒。
“是太学的杂役。” 船夫认出死者的服饰,“昨夜还帮博士整理过卷宗。”
沈知微忽然注意到尸体的指甲缝里有金箔碎屑,与红烛案中的西域金箔相同。她将碎屑凑到鼻尖,闻到股淡淡的檀香 —— 是三皇子东宫特供的迦南香。
“他们在按密码杀人。” 她的心脏狂跳,算经里的北斗七星,对应着七个知情人,“已经死了三个,还有四个。”
乌篷船突然剧烈摇晃,船夫被一箭射穿喉咙,临死前指向船底。沈知微掀开舱板,发现个暗格,里面是具孩童骸骨,右手掌完好无损,指骨刻着最后一组密码。
“是我弟弟!” 她认出骸骨胫骨的旧伤,泪水混着渠水砸在骨头上,“他们把他藏在这里!”
骸骨的胸腔里藏着张字条,是父亲的笔迹:“初七,明州港,见花主,可活。”
远处传来钟鸣三响,正是算经里的 “丙夜三更”。沈知微望着水面泛起的血色,忽然明白父亲的用意 —— 他要她用密码做饵,引出真正的花主。
而那具浮尸掌心里的 “七” 字,既是北斗第七星,也是七月初七。
通济渠的水流向明州港,载着骸骨与秘密,载着她和萧彻尚未说破的心意,驶向那场注定的对决。沈知微将弟弟的骸骨抱进验尸箱,忽然听见舱外传来熟悉的铜铃声,与萧彻腰间的铃铛声一模一样。
她握紧验尸刀,知道山茶花会的人,已经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