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白玉阶在晨露中泛着冷光,第三级台阶的凹槽里积着暗红的血,像条凝固的蛇。沈知微蹲下身,用银簪挑起血痂,发现血渍里混着细小的金箔碎片,与红烛案中柳玉茹指甲缝里的完全一致。
“死者是浣衣局的宫女,名叫阿翠。” 萧彻的佩刀拨开围观的禁军,“今早卯时换班时发现的,身中七刀,刀刀避开要害,最后失血而死。” 他指向阶边的青苔,“有拖拽痕迹,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沈知微掀开裹尸布,死者的衣襟下藏着半块玉佩,玉质粗糙,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山茶花,针脚与青灯案的经卷边缘如出一辙。“是山茶花会的底层成员。” 她忽然注意到死者的指尖,指甲缝里嵌着点黛色粉末,“是画眉用的螺子黛,宫廷贡品。”
禁军统领捧着勘验记录赶来,脸色发白:“将军,昨夜亥时到寅时,西华门的守卫换了三班,都没见异常。但…… 但御花园的假山水池里,捞到把带血的匕首,刀柄刻着‘淑’字。”
“淑妃娘娘的私用匕首。” 萧彻的眉峰骤紧,“淑妃是瑞王的表妹,去年才入宫。” 他拽起沈知微往浣衣局走,“去看看死者的住处。”
浣衣局的杂役房阴暗潮湿,阿翠的床板下藏着个木箱,里面堆着十几张绣帕,每张都绣着半朵山茶花,拼凑起来正是完整的 “受命于天” 四字 —— 与瑞王龙袍上的隐秘标记分毫不差。箱底的账簿记录着 “送衣” 的次数,最新一笔写着 “玉阶,三更”。
“是传递消息的暗号。” 沈知微的镊子夹起张绣帕,边缘沾着点银灰色粉末,“又是牵机引,但这次混了凝血散,能让伤口血流不止。” 她忽然发现绣帕的丝线里缠着根长发,乌黑油亮,绝非宫女的粗发 —— 是用首乌膏养护的贵人发质。
萧彻在房梁上找到卷油纸,里面是幅宫道图,玉阶的位置用朱砂画着圈,旁边标着 “七星续命”。他忽然想起青灯案的占星图,心脏猛地一缩:“他们在模仿北斗阵法杀人,阿翠是第七个。”
午时的日头正烈,沈知微在太医院核对毒物时,院判的学徒捧着罐螺子黛进来,说是从淑妃宫里收缴的。罐底沉着枚小铜铃,铃舌刻着半朵山茶花,与铜铃哑案中卖艺少年的铃铛同款。“这螺子黛掺了东西。” 沈知微用银簪挑起点,遇火瞬间冒出绿烟,“是曼陀罗花粉,能让人产生幻觉。”
淑妃的宫殿被禁军围住时,她正跪在佛前诵经,念珠串着颗鸽血红宝石,与白骨案地宫找到的那三颗凑成完整的北斗第四星。“本宫昨夜一直在礼佛,有嬷嬷作证。” 淑妃的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指尖却在微微颤抖,“匕首是前几日赏给浣衣局的,许是被人偷了去。”
沈知微忽然注意到她的裙摆,沾着点青苔碎屑,与玉阶边的品种一致。“娘娘昨夜去了御花园?” 她的镊子挑起碎屑,“这种青苔只长在假山水池的石壁上,与匕首发现的位置吻合。”
佛龛的暗格里藏着封信,是瑞王的笔迹:“玉阶见血,七星聚首,中秋后,宫变可期。” 信纸的边缘有处牙印,与青灯案经卷上的齿痕完全相同 —— 是沈知微父亲的牙印。
“我爹接触过淑妃!” 沈知微的声音发颤,信尾的朱砂印泥里混着点药末,正是父亲医案里记载的解毒方药材,“他在给淑妃传递消息!”
这时,负责看守阿翠尸体的亲兵匆匆赶来,尸身的七处伤口突然渗出黑血,在白布上形成北斗七星的图案,第七颗星的位置正好对着淑妃宫殿的方向。“是尸变!” 小亲兵捧着验尸格目发抖,“死者的胃里发现张字条,写着‘玉阶之下,藏龙尾’。”
萧彻立刻让人凿开玉阶,第三级台阶的地基里藏着个青铜匣,里面躺着六具孩童骸骨,与芦苇荡发现的属于同一批,颅骨上的菱形凹陷与禁军弩箭完全吻合。最底下的骸骨手里攥着块令牌,刻着 “淑” 字,背面是山茶花会的完整标记。
“淑妃是山茶花会的‘玉衡’。” 沈知微的银刀剖开骸骨的指骨,骨髓里残留着牵机引的粉末,“这些孩子是被她下令处死的试毒者。” 她忽然想起柳玉茹耳后的月牙疤痕,“淑妃的耳后也有!”
暮色降临时,淑妃在狱中自尽,用金簪刺破心口,簪头的山茶花沾着血,与玉阶的血迹融为一体。临死前她咬破手指,在墙上写着 “青灯不灭,玉阶续血”,字迹与阿翠绣帕上的如出一辙。
沈知微在淑妃的发髻里找到半张人皮面具,眉眼处的纹路与瑞王的侧颜惊人相似。“她一直在模仿瑞王的笔迹传递假消息。” 她将面具与柳玉茹的画像比对,发现两人的眉骨轮廓完全相同,“柳玉茹和淑妃是姐妹!”
萧彻的亲兵在御花园的假山下找到暗门,通往瑞王在宫中的秘密据点,里面堆满了军械,每件兵器上都刻着山茶花。最深处的密室里,供奉着七盏青灯,灯芯燃着幽绿的火,照亮墙上的名单 —— 青灯七子的名字旁,赫然写着 “沈仲远,摇光,未死”。
沈知微的心脏骤然停跳,名单的最后画着盏玉阶形状的灯,灯芯处写着 “十月朔,宫变”。她忽然明白 “七星续命” 的真正含义 —— 山茶花会要用七个人的血,开启宫变的仪式,阿翠只是第七个祭品。
夜风吹过白玉阶,血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知微攥紧淑妃留下的青铜令牌,上面的山茶花纹路里,还残留着父亲解毒方的药香。她知道玉阶血的案子只是宫变的序幕,而父亲的踪迹,就藏在这层层叠叠的阴谋里。
萧彻将新找到的卷宗递给她,封面写着 “第五案:金殿烛”。沈知微翻开第一页,画着皇宫的金銮殿,龙椅旁的烛火摇摇晃晃,烛泪滴在金砖上,凝成山茶花的形状。
玉阶的血迹尚未干透,新的阴影已笼罩在皇城上空。那些在青史中未曾言说的秘密,终将在刀光剑影里,一点点从血色中浮现。而她掌心的令牌,正随着宫墙的梆子声,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