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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和暗卫

黑花瓶邪铭

架空古代 ooc致歉 私设如山 介意误入

解雨臣第一次见黑瞎子,是在十四岁那年的重阳。

他刚在祠堂跪满三个时辰,膝盖发麻得站不稳,被侍墨扶着往内院走。穿堂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檐角铜铃突然急促地响了两声,侍墨吓得一个哆嗦,他却定住脚步,侧头看向月亮门后的阴影。

"出来吧。"少年声音还带着未褪的清亮,尾音却坠着点不容置疑的冷意。

玄色衣袂扫过青石板的声息比落叶还轻,那人背着双手站在三步外,身形挺拔如松,脸上覆着张乌木面具,只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下颌。

"暗卫营,黑瞎子。"声音隔着木头传来,有点闷,却透着股漫不经心的笑意,"以后就跟着小主子混了。"

解雨臣挑眉。他听过这号人物,暗卫营里最不守规矩的一个,据说前两年执行任务时,敢在敌国将军府的房梁上啃烧鸡。

"抬头。"他抬手按住腰间的软剑,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黑瞎子依言抬了抬下巴,面具上雕着繁复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解雨臣盯着他藏在阴影里的眼睛,明明该是鹰隼般锐利,却偏生瞧出点懒洋洋的散漫。

"知道规矩?"

"知道。"黑瞎子晃了晃手腕,指缝里滑出枚铜钱,在掌心转得飞快,"主子让往东,不往西;主子让摘星,不揽月。"

"还有一条。"解雨臣往前走半步,少年人尚未完全长开的身量,气势却已压人,"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

铜钱转得更快了,几乎成了道残影。"那可有点难办。"黑瞎子轻笑一声,"属下眼睛好,夜里都能数清屋顶的瓦当。"

解雨臣没再接话,转身往内院走。侍墨小跑着跟上,回头看时,那道玄色身影已经隐进了回廊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从那天起,黑瞎子就成了解雨臣影子里的影子。

解雨臣在书房看账本看到深夜,窗纸上会多出个淡淡的剪影,像幅墨色的画;他在演武场练剑,总能在招式破绽露出来的前一瞬,感觉到一道劲风擦着耳畔飞过,钉在身后的靶心;就连他在药庐捣鼓那些瓶瓶罐罐,鼻尖萦绕的药香里,也能辨出另一人身上特有的冷梅香。

这人确实不守规矩。

解雨臣让他去查库房亏空的账目,他回来时怀里揣着包刚出炉的桂花糕;让他盯紧三叔父的动向,他带回只受伤的流浪猫,养在自己那间常年不见光的值房里;甚至有次解雨臣发了火,让他在雪地里罚站,第二天却见他蹲在廊下给那只猫顺毛,雪落了满身,也不见半分寒意。

"你倒是自在。"解雨臣抱着手站在廊下,看他把猫揣进怀里焐着。

黑瞎子抬头,面具上落满了雪,像开了层白梅。"主子您看,这猫跟您似的,脾气大得很。"他说着掏出块小鱼干,逗得怀里的猫发出呼噜声。

解雨臣被气笑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对这人动真怒,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总被那股漫不经心的笑意化解得无影无踪。

十五岁生辰那天,解家摆了宴席,觥筹交错间尽是虚与委蛇。解雨臣应付到深夜,拖着一身酒气回房,刚推开窗想透透气,就见黑瞎子坐在房檐上,手里拎着个酒葫芦,正对着月亮喝酒。

"下来。"

黑瞎子轻巧地翻身落地,酒气混着冷梅香飘过来。"主子睡不着?"他递过酒葫芦,"刚从后厨偷的,烈得很。"

解雨臣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五脏六腑都暖了。"你倒是什么都敢偷。"

"这不是偷。"黑瞎子靠在廊柱上,面具蹭着肩膀的布料,"是替主子尝尝,免得被人下了东西。"

解雨臣笑了,月光落在他脸上,少年轮廓清俊,眉眼间却已染上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你就不怕我治你个以下犯上?"

"怕啊。"黑瞎子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怕意,"但主子您心软,舍不得。"

酒葫芦在两人手里传了好几圈,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解雨臣看着东方渐亮的天色,忽然问:"你面具下长什么样?"

黑瞎子顿了顿,指尖摩挲着面具边缘。"长得吓人,怕惊着主子。"

"我倒想看看。"解雨臣凑近了些,能闻到他发间的雪松香,"是比三叔父的鬼脸谱还吓人?"

黑瞎子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空气传过来。"等主子什么时候能赢我半招,就摘给你看。"

那之后,解雨臣练剑更勤了。他知道黑瞎子的功夫深不可测,暗卫营里流传着他一人一剑挑了 entire 山匪窝的传说,但他还是想试试,想看看那面具下到底藏着张什么样的脸。

只是每次过招,他都输得干脆利落。有时是剑尖离黑瞎子咽喉还有寸许,手腕就被钳住;有时是被他借力一推,踉跄着后退数步,后腰撞在廊柱上生疼。

"主子进步挺快。"黑瞎子收剑站定,呼吸都没乱半分,"再练两年,说不定能摸到我衣角。"

解雨臣捂着撞疼的腰,瞪他一眼:"少得意。"

黑瞎子笑了笑,忽然扔过来个小布包。解雨臣接住打开,里面是瓶药膏,带着熟悉的清凉气息。"刚配的,活血化瘀。"他说着往阴影里退了退,"属下先告退了。"

看着那道玄色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解雨臣捏着那瓶药膏,忽然觉得后腰的疼好像没那么厉害了。

变故发生在他十六岁那年的清明。

解家内部的权力争斗终于摆上了台面,二叔父联合外戚,趁着解雨臣去城郊祖坟祭祖的机会,在山谷里设了埋伏。

轿子刚进隘口,就听见破空声如雨而至。解雨臣掀帘的瞬间,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滚到轿外,玄色衣袍像面盾牌挡在他身前。

"走!"黑瞎子的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散漫,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短刀出鞘的寒光在林间一闪而过。

解雨臣被护卫护着往后退,回头时正看见三支淬毒的弩箭呈品字形射向黑瞎子。他瞳孔骤缩,几乎是脱口而出:"小心!"

黑瞎子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侧身避开两支,第三支却钉进了他的左肩。玄色衣袍瞬间被染红,像雪地里绽开了朵凄厉的花。

"黑瞎子!"

解雨臣想冲过去,却被护卫死死按住。他眼睁睁看着黑瞎子踉跄了一下,却依旧挡在前面,短刀挥舞得更快,血腥味在林间弥漫开来。直到援军赶到,黑瞎子才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解雨臣扑过去抱住他,才发现那人后背早已被鲜血浸透。他扯下自己的外袍按住伤口,声音发紧:"撑住!我不准你死,听见没有?"

黑瞎子艰难地睁开眼,透过面具的眼洞,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主子...别慌..."他抬手想碰解雨臣的脸,却在半空中垂落,"我命硬..."

黑瞎子昏迷了整整五天。解雨臣守在他床边,亲自换药喂水,连最紧急的公文都搬到了卧室处理。他看着大夫用银针刺破黑瞎子指尖,挤出乌黑的血珠,看着那人即使在昏迷中,手指也会无意识地蜷缩,像是在握着什么。

第五天夜里,黑瞎子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看见解雨臣趴在床边睡着了,少年的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

他动了动手指,想替解雨臣拂开额前的碎发,指尖刚要触到,却又猛地收回,转而握紧了身下的床单。

解雨臣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对上他的目光,眼睛瞬间亮了:"你醒了?"

"主子。"黑瞎子想坐起来,却被肩头的伤牵扯得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解雨臣连忙按住他,端过旁边的药碗,"来,喝药。"

黑瞎子看着递到嘴边的药勺,喉结动了动:"属下自己来就好。"

"安分点。"解雨臣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却在喂药时格外小心,生怕烫着他。

药汁很苦,带着浓重的苦涩味。黑瞎子乖乖地喝着,目光落在解雨臣专注的侧脸,烛火的光晕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忽然觉得,这苦味里,似乎也藏着点别的什么滋味。

伤好之后,黑瞎子依旧跟在解雨臣身边,只是有些东西悄悄变了。

他不再总往阴影里躲,有时会在解雨臣看书时,默默递上一杯热茶;会在解雨臣练剑结束后,递过干净的帕子;甚至会在解雨臣对着棋盘皱眉时,用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敲一下,提示一步好棋。

解雨臣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他会在处理完公务后,叫住准备隐入暗处的黑瞎子,让他陪自己下盘棋;会在寒夜里,让下人多备一份炭火送到他的值房;甚至会在看到新奇的玩意儿儿时,下意识地想:这个黑瞎子会不会喜欢?

十七岁那年的上元节,解雨臣偷溜出府去看花灯。长街两侧挂满了红灯笼,暖黄的光晕映得雪后的路面泛着微光。他跟着人流往前走,忽然被几个醉汉撞得一个踉跄,手腕上的玉佩脱手飞出。

就在玉佩即将落地的瞬间,一只手稳稳接住了它。

"小心些,主子。"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少了面具的阻隔,变得温润低沉。解雨臣抬头,撞进一双极亮的眼睛里。那人摘了面具,露出张清俊的脸,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只是左眼尾有道浅浅的疤痕,非但不显狰狞,反而添了几分野性。

最让人难忘的是他的眼睛,在灯笼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盛着揉碎的星辰。

"你..."解雨臣一时语塞,竟忘了接玉佩。

黑瞎子将玉佩放回他掌心,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皮肤,带着点微凉的温度。"人多眼杂,属下失礼了。"他说着就要重新戴上面具,却被解雨臣按住了手腕。

"别戴了。"少年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反正...没人认识你。"

黑瞎子顿了顿,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那晚他们并肩走在花灯影里,解雨臣才发现,这人并非天性沉默。他会在看到猜灯谜的摊子时,不动声色地提示答案;会在糖画师傅询问时,准确报出自己喜欢的样式;甚至会在听到卖唱姑娘唱错曲调时,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一下。

"你好像什么都懂。"解雨臣咬着糖画,含糊不清地说。

黑瞎子望着远处湖面的灯船,声音轻得像叹息:"暗卫的本分,就是要懂主子可能接触的一切。"

解雨臣的心莫名沉了沉。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花灯在他们身后次第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交错时悄然重叠。

走到巷口时,黑瞎子忽然停住脚步。"主子,前面有人跟着。"他声音压低,带着点危险的气息。

解雨臣点头,指尖摸向腰间的软剑。"二叔父的人?"

"嗯。"黑瞎子往阴影里退了半步,将解雨臣护在身后,"主子先走,属下处理掉他们。"

"一起走。"解雨臣按住他的手臂,"我倒要看看,他敢动我试试。"

黑瞎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可得抓紧了。"

他抓起解雨臣的手,往巷子深处跑去。两人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灯笼的光晕在身后追逐,像场盛大的逃亡。解雨臣能感觉到黑瞎子掌心的温度,还有他指尖因常年握刀而生的薄茧,心跳忽然乱了节拍。

跑到巷尾时,黑瞎子忽然转身,将他往墙上一按,自己挡在前面。短刀出鞘的瞬间,几道黑影已经扑了过来。

解雨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山谷里那道染血的玄色衣袍,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他拔出软剑,从侧面攻了过去:"说了一起走。"

黑瞎子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笑意,动作却更快了。短刀与软剑配合得默契无间,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不过片刻功夫,那些黑影就倒了一地。

巷子里恢复了寂静,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解雨臣看着黑瞎子左肩渗出的血迹,那是旧伤又裂开了。

"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黑瞎子按在了墙上。那人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主子。"黑瞎子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有些规矩,是不是可以破一次?"

解雨臣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道浅浅的疤痕,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黑瞎子笑了,像冰雪初融。他低下头,吻落在解雨臣的唇上,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

解雨臣闭上眼睛,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巷口的灯笼还在明明灭灭,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缠绵交织,难分彼此。

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黑瞎子依旧是那个散漫的暗卫,却会在无人时,悄悄牵起解雨臣的手;会在解雨臣处理公务到深夜时,留一盏灯等他;甚至会在解雨臣发脾气时,笑着凑过去,用吻堵住他的话。

解雨臣也渐渐放下了主子的架子,会在黑瞎子练刀时,给他递上擦汗的帕子;会在寒夜里,让他钻进自己的被窝取暖;甚至会在议事时,偷偷看他站在阴影里的身影,嘴角忍不住上扬。

十八岁生辰那天,解雨臣正式接管了解家所有事务。他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天,出来时腿都麻了。黑瞎子扶着他往内院走,月色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层纱。

"以后不会再有人敢动你了。"解雨臣轻声说,眼底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黑瞎子笑了,捏了捏他的手心:"属下从来不怕。"

"我怕。"解雨臣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怕失去你。"

黑瞎子的笑容淡了些,他抬手抚摸解雨臣的脸颊,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唇。"我不会走。"他声音低沉,带着郑重的承诺,"除非主子赶我走。"

"我永远不会。"

那天晚上,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说了很多话。解雨臣知道了黑瞎子的名字叫齐羽,知道了他左眼尾的疤痕是小时候被狼抓伤的,知道了他之所以进暗卫营,是因为解家救过他的命。

"以后别叫我黑瞎子了。"他吻着解雨臣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叫我齐羽。"

"齐羽。"解雨臣念着这个名字,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齐羽,齐羽..."

齐羽笑了,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吻落满了他的全身。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像首无声的歌,见证着两个年轻人的心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解家在解雨臣的打理下越来越兴旺,那些明争暗斗的魑魅魍魉,都被他一一肃清。齐羽依旧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只是不再藏在阴影里,而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陪他处理公务,陪他应对宾客,陪他走过每一个日出日落。

有人说闲话,说宗主身边的暗卫太过张扬,不成体统。解雨臣只是淡淡一笑,将那些闲话者都打发到了偏远之地。

"何必跟他们计较。"齐羽替他捏着肩膀,语气漫不经心。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解雨臣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冷梅香,"我只在乎你。"

齐羽笑了,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我也是。"

那年冬天来得格外早,第一场雪落下时,解雨臣正在书房看账册。齐羽端了杯热茶进来,身上落了层薄雪。

"外面雪下得很大。"他把热茶递到解雨臣手里,"要不要出去看看?"

解雨臣捧着温热的茶盏,看窗外雪花簌簌落在庭院的梅枝上,枝头刚结的花苞被雪裹着,像缀了串白玉珠子。他指尖在杯沿划了圈,忽然笑了:"去看可以,输了的人负责扫整个院子的雪。"

齐羽挑眉,眼底闪过狡黠的光:"主子确定要比?"

半个时辰后,演武场的积雪上落了层破碎的白梅。解雨臣拄着剑喘气,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齐羽站在三步外,短刀斜斜扛在肩上,玄色衣袍沾了雪,却连呼吸都没乱半分。

"又输了。"解雨臣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你故意让我分心。"

齐羽收了刀走过来,替他擦掉脸颊的雪沫:"是主子自己盯着梅树走神。"他低头在解雨臣唇上啄了口,声音带着笑意,"不过愿赌服输,扫雪就交给我。"

解雨臣被他吻得心头一跳,刚想反驳,就见齐羽已经转身去找扫帚。玄色身影在白雪地里格外醒目,他动作利落,不一会儿就扫出条干净的石子路,却故意在解雨臣常走的回廊下留了片积雪,上面还用手指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猫。

"幼稚。"解雨臣嘴上嫌弃,眼底却漾着笑意。他踩着那片没扫的雪走过去,故意把那只猫踩成了一团白印。

齐羽回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在雪光里亮得惊人:"主子这是耍赖。"

"我是主子,"解雨臣仰头看他,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耍赖也得受着。"

齐羽低笑出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解雨臣靠在他胸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冷梅香混着雪的清冽气息,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能过一辈子。

可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边关就传来急报。北狄铁骑压境,守将战死,朝廷派来的钦差指名要解家押送一批新式弩箭前往前线。

解雨臣看着军报,眉头紧锁。这批弩箭是解家工坊耗时三年研制的利器,射程比寻常弩箭远出三成,北狄早就觊觎不已,押送途中必定危机四伏。

"我去。"齐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解雨臣回头,看见他站在烛影里,玄色衣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不行,"他摇头,"北狄那边有专门针对暗卫的杀手组织,你去太危险。"

"主子不去,才更危险。"齐羽走过来,指尖轻轻抚平他蹙着的眉,"解家不能没有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而且,我答应过要护你周全,就不会让你涉险。"

解雨臣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知道劝也没用。齐羽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沉默了半晌,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巧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几味凝神的药材。

"带上这个。"他把香囊系在齐羽腰间,指尖打了个复杂的结,"里面加了追踪香,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

齐羽低头看着那个绣着白梅的香囊,忽然笑了:"主子这是怕我跑了?"

"是怕你死在外面,"解雨臣的声音有些发紧,"我还没赢过你半招,你敢死试试。"

齐羽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等着我回来,让你赢一次。"

出发前夜,两人挤在解雨臣的床榻上,谁都没说话。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声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解雨臣攥着齐羽的手,他的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掌心却很暖。

"齐羽,"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回来的时候,带株北狄的雪绒花。"

齐羽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好。"

第二天清晨,齐羽带着二十名护卫,押着三十辆马车的弩箭离开了京城。解雨臣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支队伍消失在漫天风雪里,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下楼。

他没告诉齐羽,那香囊里除了追踪香,还有他亲手调配的保命丹药,能解百毒,暂缓伤势。也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安排了暗线,沿途接应。他只是站在城楼上,看着那道玄色身影越来越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空了一块。

日子一天天过去,前线的战报断断续续传来,有胜有负,却始终没有齐羽的消息。解雨臣每天处理完公务,就会拿出那枚追踪用的玉佩,玉佩上的纹路会随着距离远近变色,此刻却始终是淡淡的青灰色,说明齐羽还在安全范围内,只是走得很远了。

直到一个月后,玉佩突然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解雨臣的心猛地一沉。红色代表着危险,或是...死亡。他当即点了五十名精锐护卫,快马加鞭赶往玉佩指示的方向——位于两国边境的黑风口。

黑风口是条狭长的山谷,终年刮着刺骨的寒风,据说进去的人十有八九都出不来。解雨臣赶到时,山谷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雪地上散落着断裂的弩箭和刀剑,还有几具已经冻僵的尸体,看服饰是北狄的杀手。

"齐羽!"解雨臣翻身下马,沿着血迹往山谷深处跑,声音在寒风里被撕得粉碎。

护卫们紧随其后,举着火把照亮前路。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地上的尸体也越多,有北狄的人,也有解家的护卫。解雨臣的心越来越沉,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在山谷尽头的断崖边,他终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

齐羽靠在一块巨石上,左肩的旧伤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袍,右手还紧紧攥着短刀,刀尖插在地上,支撑着他没有倒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左眼紧闭着,右眼半睁半阖,看见解雨臣时,嘴角忽然扯出个极浅的笑。

"主子...你来晚了..."

解雨臣扑过去抱住他,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颈动脉。微弱的跳动传来,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别说话!"他撕开自己的衣襟,用力按住齐羽腹部的伤口,那里插着一支断箭,箭头淬着乌黑的毒液,"我这就带你回去,我们回家!"

齐羽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抬手,想替他擦去眼泪,指尖却在半空中垂落。"弩箭...送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北狄...退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解雨臣把他抱得更紧,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给他,"你撑住,我们说好的,要让我赢一次的!"

齐羽的右眼缓缓闭上,嘴角却还带着笑意。"主子...雪绒花..."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进解雨臣掌心,"忘了...摘..."

那是半朵干枯的雪绒花,花瓣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洁白,却被小心地压在怀里,带着他最后的体温。

解雨臣握着那半朵花,看着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砸在齐羽苍白的脸上,融化了那点残存的雪。

回去的路上,解雨臣一直抱着齐羽的尸体,谁劝都没用。马车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他一遍遍地用自己的体温去焐齐羽冰冷的身体,像是这样就能把人焐活过来。

回到京城时,解家上下都笼罩在悲伤的气氛里。解雨臣却像没事人一样,处理完后续的事宜,将齐羽葬在了城郊的梅林里,就在那棵他们常看的最大的梅树下。

他依旧每天处理公务,依旧在演武场练剑,只是再也没有人会在他输了之后,笑着说"主子进步挺快";再也没有人会在他看书时,默默递上一杯热茶;再也没有人会在深夜里,钻进他的被窝,抱着他说"别怕"。

书房里那盏齐羽常点的灯,从此夜夜不熄。解雨臣常常坐在灯下,一坐就是一夜,手里攥着那半朵干枯的雪绒花,或是那个绣着白梅的香囊,香囊里的追踪香早已散尽,只剩下淡淡的艾草味。

半年后的一天,解雨臣正在梅林里给齐羽的墓碑擦拭灰尘,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他以为是下人,没回头,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沙哑,却又无比清晰:

"主子,我回来了。"

解雨臣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布巾掉在地上。他缓缓回头,看见那人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头发长了些,遮住了半张脸,左眼上蒙着块黑布,露出的右眼里,映着漫天飞舞的梅花。

是齐羽。

解雨臣看着他,喉咙发紧,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齐羽慢慢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右手握着一支刚摘的雪绒花,洁白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路上耽搁了些日子,"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雪绒花...给你。"

解雨臣看着那支雪绒花,又看看他蒙着黑布的左眼,忽然抬手,颤抖地抚上他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传来,不是梦。

"你的眼睛..."

"瞎了一只,"齐羽笑了笑,语气依旧散漫,"不过还好,还有一只看得见你。"他顿了顿,握住解雨臣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而且,我答应过要让你赢一次,不能食言。"

解雨臣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积压了半年的悲伤、思念、恐惧,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出来。齐羽紧紧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右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梅林里的风卷起落梅,打着旋儿落在两人身上。阳光透过花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温暖得不像话。

"齐羽,"解雨臣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知道。"齐羽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以后再也不会了。"

那天之后,京城的人发现,解家宗主身边多了个戴眼罩的男人。那人不像以前的黑瞎子那样总躲在阴影里,反而时常跟在解雨臣身边,有时会在他处理公务时,坐在旁边安静地看书;有时会在他练剑时,站在一旁指点一二;有时会在宴席上,替他挡下那些不胜其烦的劝酒。

有人好奇地问起那人的来历,解雨臣只是淡淡一笑:"是我最重要的人。"

而齐羽,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样子,只是每次看向解雨臣时,那只露在外面的琥珀色眼睛里,总会盛满温柔的笑意,像落满了星辰的大海。

又是一年重阳,桂花香满了整个府邸。解雨臣坐在廊下喝茶,看着齐羽在院子里逗那只养了多年的老猫,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了层金边。

"齐羽,"解雨臣忽然开口,"我们比一场吧。"

齐羽回头看他,挑眉:"主子想赢了?"

"嗯,"解雨臣点头,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输了的人,负责给我捶腿三个月。"

齐羽低笑出声,抱着猫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低头吻了吻他的唇:"好啊,"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得让主子三招。"

"不用,"解雨臣抬手,指尖划过他眼罩的边缘,"我要堂堂正正地赢。"

阳光正好,桂香浮动,廊下的两人相视而笑,眼底的温柔与默契,仿佛已经走过了千百年。有些规矩,本就是用来打破的;有些人,本就是用来放在心尖上的。

这世间最好的风景,不过是你在身边,岁月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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