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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标签: 影视同人  原创女主  徐凤年     

匣中旧年光

雪中悍刀行:佛不渡我自渡

他们叫我杜秋娘。 这个名字像秦淮河上一盏精致的莲花灯,浮在脂粉香腻的水波上,看着热闹,内里却空荡荡,盛着风也盛着雨,随时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沉入冰冷的河底淤泥。七年前,我就是在这名字的躯壳里醒来的。

意识复苏的瞬间,肺腑间炸裂般的剧痛和窒息感并非来自冰冷的河水,而是前世病房里那挥之不去的、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那味道顽固地附着在灵魂深处,即便此刻鼻腔里充斥的是画舫中甜腻的熏香和河水特有的、带着水藻腐烂气息的腥味,它依然霸道地盘踞着,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提醒着我那场最终失败的、与死神徒劳的拉锯战。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视野模糊不清,只有舱顶在剧烈地摇晃、旋转。岸上阑珊的灯火透过雕花的舷窗投射进来,在水波和舱顶木梁的折射下,光影扭曲,斑驳陆离。那些光晕摇曳着,拉长又缩短,闪烁着冰冷的绿色荧光,像极了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最终归于寂灭的、代表生命最后挣扎的绿色直线。它曾是我前世最后日子里,除却苍白天花板外,看得最多的景象。绝望、规律、冰冷地跳动着,直至…拉平。

“嗬…嗬…”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的痛楚,混杂着河水与消毒水的双重冰冷,呛得我蜷缩起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破碎的灵魂都咳出来。

一只冰冷而肥腻的手,带着浓重的廉价香粉气和长期浸泡在算计里的滑腻感,猛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强迫我抬起头。视线被迫聚焦,对上一张浓妆艳抹、此刻却写满惊疑和审视的脸。是这艘画舫的老鸨,人称“玉面狐”的柳三娘。

她的眼睛像两把小钩子,在我苍白如纸的脸上逡巡,试图从那惊魂未定的茫然和陌生的眼神里挖出些什么。她的声音尖利,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腔调,此刻却淬了冰:

“哟,我的秋娘小祖宗,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投河自尽不成,反倒让水鬼钻了空子,把嗓子给换过了不成?”她凑得更近,浓郁的脂粉气几乎糊住我的口鼻,“昨儿个还抱着琵琶,唱那《玉树后庭花》唱得满堂彩,媚眼儿抛得那些个公子哥骨头都酥了半截。怎地今日一睁眼,哼出的调子跟塞外刮来的刀子风似的,又冷又硬,活脱脱是那些关外蛮子的胡笳调!你这是要砸老娘的金字招牌?”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石子,一颗颗砸进我混乱不堪的脑海,激起一片片陌生的记忆碎片——不属于我的记忆。一个名叫杜秋娘的江南歌姬短暂而卑微的一生:自幼被卖入乐坊,学曲练舞,以色侍人,在迎来送往的虚情假意中强颜欢笑,最终因得罪了某个权贵,被逼投河……这些记忆带着水底的阴冷和淤泥的窒息感,蛮横地涌入,与我前世病榻上消毒水的冰冷绝望交织、碰撞、融合。

剧痛在颅腔内炸开,我痛苦地闭上眼,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柳三娘见我闭目不答,捏着下巴的手指又加了几分力,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说话!哑巴了?还是真被水鬼勾了魂去?”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一个摇钱树突然性情大变,唱不了那些靡靡之音,这损失可比死个把清倌人大多了。

我猛地睁开眼,直视着她那双被利益熏得浑浊的眼睛。没有惊慌,没有讨好,只有一种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又被强行塞入陌生躯壳的疲惫和疏离,以及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冷硬底色。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甚至称不上是笑容的表情。没有回答她的质问,只是缓缓地、带着一种确认般的谨慎,抬起依然虚弱无力的右手。指尖冰凉,带着河水浸泡后的浮肿苍白,微微颤抖着,摸索向一直安静躺在身侧的那件物事。

一把琵琶。

触手是温润中带着一丝沁凉的木质触感。琵琶的背板是上好的老红木,被经年累月的摩挲浸润出深沉的光泽,像凝固的血,也像沉淀的时光。琵琶的腹部微微隆起,线条流畅。我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指引,沿着光滑的木纹向下,最终停留在琵琶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内凹的弧度处。

那里,指尖触碰到的是不同于光滑漆面的、细微的凹凸感。不是木纹,是刻痕。

我的手指停了下来,指腹在那微小的凹陷处反复地、轻轻地摩挲着。仿佛那不是冰冷的木头,而是连接着这具身体灵魂深处某个隐秘开关的枢纽。随着指尖的触碰,一些更深层、更破碎、属于原主杜秋娘却连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晰的记忆片段,如同沉船中逸散的气泡,艰难地浮上意识的浅滩。

一个……匣子?藏在琵琶腹内的……秘密?

柳三娘见我神思恍惚,只是摸着琵琶发愣,脸上疑色更重,正要发作。恰在此时,画舫外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某个豪客登船点名要听新曲。柳三娘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丢下一句“回头再收拾你”,便扭着腰肢,换上一副谄媚笑容匆匆迎了出去。

舱内只剩下我一人,还有窗外秦淮河永不停歇的、带着脂粉和欲望气息的水声。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和身体的虚弱。支撑着坐起身,借着舷窗外透进来的、昏黄摇曳的灯光,仔细地检查琵琶的腹部。指尖在每一寸木板上轻轻敲击、按压。终于,在靠近琴颈下方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指腹感受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接缝。

指甲小心翼翼地抠进去,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对抗着某种无形的屏障。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一小块严丝合缝的背板,竟像精巧的机关一样,被我撬开了一条缝隙。一股陈旧纸张混合着淡淡墨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凝固了十四年时光的泪水的咸涩气息,悄然弥漫出来。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手指颤抖着伸进那窄小的缝隙,指尖触碰到一个硬质的、薄薄的物体。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抽出。

那是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只有半个巴掌大的扁平小匣。油纸已经泛黄发脆,边缘磨损得厉害。解开系着的褪色丝线,揭开油纸,里面静静躺着几张折叠整齐、同样泛黄的薄笺。

展开信笺,墨迹已有些许洇开,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灰蓝色。然而,更刺目的是信笺上几处不规则的、深色的、泪痕般的晕染。它们凝固在墨字之上,像永不愈合的伤疤。

信笺上的字迹分属两人。 一种笔锋清丽峻拔,带着女子特有的娟秀又不失风骨,如雪中寒梅: “漕银案涉广陵王,灭口者凶戾,遗孤襁褓藏画舫夹层,啼哭微弱,幸未惊贼。此女目睹母亡,性极烈,咬伤仆役三人,目眦尽裂,有死志。”

另一种字迹则沉稳内敛,锋芒深藏,墨迹更深,如古井寒潭: “稚子何辜?素王心善,然此案牵动离阳中枢,收留恐引祸端。不如送予慈幼局…” 清丽字迹在此处重重划掉,笔锋陡然变得激烈决绝: “不!李义山,你听!她唱了!她竟能哼出那支《金缕衣》!此乃其母临终血染曲谱所授遗音!天不绝人愿!此女与曲皆不可没于尘埃!我意已决!”

接下来是清丽字迹,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温柔: “女无名,问之不答,只抱残破琵琶碎片不撒手。见吾金簪,目露微光。吾心恻然,以簪蘸酒,于琵琶腹内刻‘秋娘’二字赠之。愿此名如秋日暖阳,稍慰其寒。” 沉稳字迹紧随其后,墨色凝重: “素王仁心,李某感佩。然祸根深种,此女身世、《金缕衣》曲谱皆成催命符。吾观此女性烈如火,非池中物。今赠《金缕衣》全谱秘藏琵琶,或可为其护身符。若遇生死劫,可寻…”

信笺在此处戛然而止。最后那行沉稳的字迹,在“可寻”二字之后,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边缘参差不齐,仿佛被火焰粗暴地舔舐过,将后面至关重要的半句话彻底吞噬,只留下一个令人窒息的悬念和无尽的焦糊味。

我捧着信笺,指尖冰凉。十四年前江南漕银案的腥风血雨,一个无名歌姬母亲的血泪,襁褓中目睹惨剧的烈性女婴,两位尚未卷入北凉漩涡的年轻俊杰(吴素、李义山)偶然的援手与深重的忧虑……这些沉重的过往,透过泛黄的纸张和模糊的泪痕,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原来“杜秋娘”这个名字,并非柳三娘所赐,而是来自那位日后名震天下的北凉王妃吴素!是她在秦淮河边,用一支金簪,蘸着酒水,在一个孤女唯一的寄托——琵琶腹内,刻下的温暖印记和无声的祝福!

我下意识地摩挲着琵琶腹内那处刻着“秋娘”二字的凹陷。指腹划过那些细微的、由簪尖留下的刻痕,感受着木质的纹理。就在指尖划过最后一笔刻痕的瞬间,掌心猛地传来一阵灼烫感!并非物理上的高温,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顺着这刻痕,自遥远的过去,跨越时空,紧紧缠绕上了我的手腕,另一端则遥遥系向那苦寒之地、烽烟弥漫的北凉!

原来冥冥之中,命运的丝线早已编织。我穿越时空而来,落入这具名为“杜秋娘”的躯壳,并非偶然。那琵琶腹内的名字,那半句烧焦的“可寻…”,如同一个沉默的契约,一个未完成的指引,早已将我与那片风雪弥漫、铁血交织的土地紧紧相连。

光阴荏苒,秦淮河的画舫生涯已成过往云烟。带着那把藏着秘密和过往的琵琶,我辗转北上,最终在这陵州城的风沙里,开了一家名为“听雪庐”的小小酒肆。北凉的雪,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远比江南的寒风更刺骨,却也意外的,让我那颗漂泊无依的心,找到了一丝奇异的、扎根于冻土的踏实感。

徐凤年成了听雪庐的常客,以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频率出现。有时是连着一两天都窝在角落,有时又隔上十天半月不见踪影。他来时姿态各异,有时是前呼后拥的跋扈纨绔,有时是独坐角落、沉默饮酒的落寞旅人,有时又像初次见面那般,带着玩世不恭的探究。

今日,是他第三次踏入听雪庐。

时节已近暮春,但北凉的春天总是来得迟,去得急,且吝啬得不肯施舍半分暖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连风都带着一股焦躁的土腥气。黄昏时分,本该是酒肆最热闹的时候,今日却笼罩着一种异样的压抑。酒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少了往日的醉意和喧哗,多了几分凝重和不安。他们的目光不时瞟向窗外西边的天空。

我也站在二楼的窗边,抱着琵琶,没有弹奏。目光越过陵州城低矮的屋脊,投向遥远的天际线。

那里,倒马关的方向。 天,被烧红了。

不是晚霞那种温柔的、瑰丽的红。而是一种狰狞的、仿佛大地深处岩浆喷涌般的暗红。浓重的、翻滚的烟柱如同一条条狂暴的黑龙,从地平线上升腾而起,扭曲着,撕扯着天空的幕布,将半边苍穹都染成了不祥的血色。即使隔着七十里,那冲天的火光似乎也能灼痛人的眼球,空气中隐隐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轰鸣——那是战鼓?是投石机的咆哮?还是城墙崩塌的哀鸣?

狼烟! 倒马关告急!北莽叩关!

楼下死一般的寂静被沉重的脚步声打破。楼梯吱呀作响,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滞涩和重量。一个身影,裹挟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战场硝烟特有的焦糊味,一步步走了上来。

是徐凤年。

他今日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玄色狐裘,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沾染着大片大片暗褐色污迹、多处破损的玄色轻甲。甲叶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的划痕,有些地方甚至微微凹陷变形。头盔不知丢在了何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被汗水血水黏在一起的发丝紧贴在他沾满烟尘的额角。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上,此刻也蒙着一层灰黑的硝烟,嘴唇干裂,唯有一双凤眼,依旧亮得惊人,只是那光亮深处,不再是慵懒或玩味,而是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冰冷的杀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扫视全场,也没有去看屏风后的我。他只是径直走向角落里那张他惯常坐的桌子,沉重的甲胄随着步伐发出金属摩擦的铿锵声,在寂静的酒肆里格外刺耳。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战场归来的千钧重量。

“咚!” 他卸下腰间佩刀,随手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重重地跌坐在条凳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整个二楼,落针可闻。所有酒客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角落里的身影。那是他们的世子,也是刚刚从倒马关那片燃烧地狱中归来的战士。

我沉默了片刻,抱着琵琶,无声地走下楼梯,绕开屏风,走到他桌前。没有看他低垂的脸,只是转身走向柜台。

绿蚁酒特有的、带着粮食发酵微酸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取了一只干净的粗陶大碗,从温在炉上的酒瓮里,舀出满满一碗滚烫的绿蚁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荡漾,浮起一层细密的白色泡沫。

我端着酒碗,走回他的桌前,轻轻地将碗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粗陶碗底与木桌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嗒”声。

“世子,”我的声音不高,在这压抑的寂静中却清晰可闻,“今日…折了几枝花?”

这不是寻常的问候,是只有我们之间才懂的、带着北凉特有残酷诗意的暗语。花,是生命,是美好,是这苦寒之地难得一见的脆弱之物。折花,便是杀敌,也是…送别。

徐凤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依旧低垂着头,目光落在面前那碗冒着热气的绿蚁酒上。酒面浮动的泡沫映着他沾染硝烟的脸,破碎又重组。

许久,久到碗口蒸腾的热气都淡薄了几分,他才缓缓地、极其沙哑地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带着战场风沙的粗粝:

“胭脂郡的杏花……”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仿佛重逾千斤,“……刚开。”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酒碗,穿透了酒肆的墙壁,望向了遥远的南方,望向了那个此刻应沐浴在春光里的温柔郡县。

“就被铁蹄……踏碎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陵州城狭窄的青石板街道上,骤然响起一阵急促得令人心悸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闪开!八百里加急!倒马关军报——!” 嘶哑的、带着无尽惶恐和绝望的吼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一匹口吐白沫、浑身汗血如浆的驿马,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酒肆窗外疾驰而过!马背上的驿卒,背插三根代表最高级别告急的赤色翎羽令旗,整个人几乎伏在马背上,铠甲歪斜,满面血污尘土,已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州府的方向,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

“报——!倒马关失守!北莽右骑军先锋已破关!胭脂郡……胭脂郡恐已陷落——!!!”

那凄厉绝望的尾音,如同丧钟的余韵,被狂奔的马蹄狠狠甩在身后,却又无比清晰地撞入酒肆每一个人的耳中,撞得人心胆俱裂!

“哐当!” “啪嚓!” 楼下传来酒碗摔碎、桌椅倾倒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惊呼和绝望的抽气声。胭脂郡!离陵州不过数百里!北莽铁蹄竟已踏碎了江南般的温柔乡!

徐凤年撑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爆出青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指缝无声渗出,滴落在他染血的战靴上。他依旧低垂着头,但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如同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压抑着无声的狂怒和撕心裂肺的痛楚。那碗绿蚁酒面,倒映着他剧烈颤抖的下颌线条。

我抱着琵琶,静静地站在他桌旁,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悲愤。倒马关的狼烟染红了西天,驿卒绝望的嘶吼是胭脂郡的丧钟。这乱世的风雪,终究是毫无怜悯地席卷了每一寸土地,将那些初绽的美好,无情地碾碎在铁蹄之下。

我的指尖,轻轻搭上了冰凉的丝弦。

没有看徐凤年,目光投向窗外那被血色狼烟吞噬的残阳。气息沉入丹田,再化作唇齿间吐出的、带着无尽苍凉与决绝的词句。不再是江南水乡的温婉缠绵,每一个字都像被北凉的风沙磨砺过,被战场的血与火淬炼过,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沉重的叹息:

“莫待无花……”

弦音随之而起,不再是清越,而是低沉、滞涩,如同钝刀刮骨,带着呜咽般的颤音,仿佛在为那被踏碎的胭脂郡杏花悲鸣。

指尖猛地加力,轮指如飞,弦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破碎,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激烈和控诉,将最后三个字狠狠地、一字一顿地“碾碎”在琴弦之上,砸向这血腥的黄昏:

“……空折枝!”

最后一个“枝”字,尾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如同杜鹃啼血,久久回荡在死寂的酒肆里,与窗外远去的、象征死亡的急促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成为这血色黄昏最沉痛的注脚。

徐凤年依旧低垂着头,攥紧的拳头却微微松开了,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洇开一朵小小的、绝望的红花。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端起了面前那碗已经微温的绿蚁酒。

碗沿碰到干裂的嘴唇,琥珀色的酒液,混着嘴角无声滑落的、滚烫的液体,一同灌入喉中。 辛辣,苦涩,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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