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露在世子院“神婆”的地位日渐稳固,甚至偶尔能得徐骁召见,问些“玄乎”的问题。她深知这位人屠的可怕,回答得更加谨慎,多是些“北凉气运昌隆,然潜流暗涌,需固本培元”之类的万金油话术。
徐骁听着,不置可否,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但最终总是挥挥手让她下去,赏些东西。
这日,王府传来消息,靖安王世子赵珣即将来访北凉。名义上是交流切磋,实则为试探北凉虚实,尤其是徐凤年的底细。
王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气氛也无形中紧张了几分。
徐凤年依旧那副纨绔模样,但李清露能感觉到他隐藏的戒备。赵珣此人心胸狭窄,好色无能,却偏偏身份尊贵,极易惹出麻烦。
果然,赵珣到来后,宴会之上,几杯酒下肚,他便原形毕露。目光频频扫向侍立徐凤年身后的青鸟和红薯,言语间轻佻放肆:
“早闻凤年兄身边红颜个个绝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尤其是这位抱枪的姑娘,冷若冰霜,别有一番风味,不知可否割爱……”
徐凤年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瞬间冷了下去,手中酒杯微微一顿。
厅内气氛骤然凝滞。褚禄山脸上肥肉抖了抖,眯起的眼缝里寒光闪烁。青鸟握枪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李清露作为“吉祥物”,也在末席陪着,心里大骂赵珣作死。她急中生智,忽然“哎呀”低呼一声,手中筷子跌落在地。
声响不大,却恰好打破了僵局。众人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来。
李清露连忙起身,故作惶恐:“奴婢失仪!请世子、王爷恕罪!奴婢……奴婢方才突然心有所感,惊悸难耐……”
徐骁沉声道:“何故惊悸?”
李清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目光“茫然”地扫过赵珣,快速道:“奴婢……奴婢恍惚见赵世子周身紫气缭绕,贵不可言,然……然紫气之中,似有一道微霜之气纠缠,如寒雀欲栖凤凰梧桐枝,却非其本命所属,强求恐遭反噬,于根基有损……且……且凤凰似有怒鸣之兆……”
她这话说得极尽玄乎,核心意思就是:您赵珣身份高贵(紫气),但有些东西(指青鸟或红薯)跟你命格不合(微霜非梧桐),强要会倒霉(反噬损根基),而且正主(徐凤年)要发火了(凤凰怒鸣)。
赵珣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本就迷信这些玄学之说,见李清露说得有板有眼,又是在北凉地盘上,心里先信了三分,再看徐凤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徐骁深不见底的眼神,那股邪火顿时被浇灭大半,讪讪道:“原、原来如此……本世子只是开个玩笑,玩笑……”
徐凤年哈哈一笑,顺势接过话头:“赵世子真是风趣!我这丫鬟就爱胡思乱想,赵世子勿怪!来,喝酒喝酒!”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只是底下依旧暗流涌动。
宴席散去后,徐凤年从李清露身边走过时,脚步未停,极轻地丢下一句:“脑子转得挺快。”
李清露低头:“奴婢惶恐。”
她知道,自己又过了一关。但也再次提醒自己,这里是权力场,一言一行皆关乎生死。赵珣不足为惧,但他背后的靖安王,以及虎视眈眈的离阳朝廷,才是真正的巨鳄。
她这只小虾米,还得更小心地借力打力,在夹缝里求生……以及,找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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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李清露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复盘今日种种。
忽然,窗口极轻地响了一声。她警惕地望过去,只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小包东西。
她打开一看,竟是几块精致的南方糕点,样式并非北凉常见。
包点心的纸上,潦草地画了一只胖乎乎的小鸟,窝在一根粗陋的树枝上,睡得正香。笔画简单,却莫名传神。
没有落款。
李清露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甜香软糯,是她没吃过的味道。
她看着那幅画,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北凉王府,好像……越来越有点人情味了?
至少,糕点管够。